侯爺貴性!
王安石的神色卻十分怪異。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龐籍,眼神裡是殷切、是期待,也有隱隱的急切。
龐籍一貫位高權重,這種為著他的權勢而熾熱的目光,他看得多了。於是不疑有他,隻覺得眼前這年青人欠缺穩重,臉色略略有些沉了下來。
倒是姚宏逸先開的口“君實,我們方才聽那些學子說,這位便是那鼎鼎大名的‘甫介’先生?”
司馬光應道“姚大人說的不錯,我來為兩位介紹,王安石,表字介甫,筆名正是‘甫介’。”
頓了頓,正等著王安石自我介紹更多,卻發現他還在愣愣地盯著龐籍看。
司馬光用手肘撞了撞他,他才回過神來,雙手握拳,咬了咬牙,把手中的食碟往司馬光那裡一放,抱拳拱手道“相公,我是王……”
——“相公!讓下官為您引薦。”
就在王安石說到一半之時,忽聽得劉沆大聲插話道。
眾人轉過頭去,隻見劉沆大約是一路小跑而來,後麵還跟著文彥博和歐陽修二人。三人的臉頰因著這急促的運動而泛紅。
劉沆的額角有汗珠滲落到腮間,他卻渾然不覺,輕輕喘了口氣,急忙道“相公,這位便是《汴京小刊》新聞部的編輯王安石。”
眾人深感他此舉異常,但又猜不出當中的蹊蹺。隻有歐陽修看向王安石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歉意。
龐籍頷首道“衝之你為了替他引薦,既趨又馳,真是愛才的典範嗬。”
這話雖是誇獎,卻聽不出有絲毫褒讚的意味。
王安石趁著他們話語間的停頓,拾起話頭再道“相公,我是……”
——“他是王益之子!”
劉沆再次打斷他,搶話道。
龐籍聞言,窒了一下。
這微一的遲疑,不過是一瞬之間,但陰差陽錯,竟被王安石看進眼底,頓時眸光一沉。
龐籍定睛向王安石望去,問“你是王舜良的兒子?”
他先是訝異,在王安石微微點頭之後,立即變得驚喜、欣慰這一連串的表情變化,渾然得無懈可擊,看不出一丁點兒破綻。
“正是臨川軍判官王益,王舜良。”劉沆補充道。
“好!”龐籍撫掌笑道“虎父無犬子!”
王安石已是暗自收拾好思緒,應答道“相公過譽了。”
“你父親曾在我屬下任職,是個穩重能乾的,”龐籍手搭在他肩上,輕拍了幾下,柔聲道“本相曾在《汴京小刊》上讀過你的文章,再觀你今日的表現,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父親在天有靈,一定倍感安慰。”
龐籍邊說,又一邊微笑著打量他,時而細思愣神,放佛想起那久違的故交一般,一臉的春風和氣,慈祥得如同鄰家老叟。
“你今後有何打算?明年春闈……”他頓了頓,像是忽而醒覺了什麼,蹙眉道“若本相未記錯,你是還在‘丁憂’之期?”
王安石還未來得及開口,司馬光便替他求道“相公,介甫他博學多才、務實穩重,朝廷亦值用人之秋,可否奏請官家,行奪情起複之便?”
“不,”未待龐籍回應,王安石先拱手拒絕道“相公請不必為我破例,自古百行孝為先,曾子亦雲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子女為父母守孝,乃天經地義之事,晚生願為家父守孝報恩,待下次春闈再參加會試亦無妨。”
“下次春闈……”龐籍撫著頷下花白的胡須,眯眼看著他,道“那便是三年之後,賢侄,三思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