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貴性!
下午。
離黃昏尚早。
大雪稍停。
冬陽彌足珍貴,帶來些許聊勝於無的暖意,透過窗欞,灑落一地碎光。
婢女小心翼翼地添茶。
撫琴吟唱的伶人穿得華美貴氣——繡芍藥的石青色紗衣,紅緞雲形千水裙,金線綺羅綢袍。
容貌豔麗,聲若黃鶯。
坐於窗邊的貴客,卻是裝束極簡,一身緗色窄袍,更顯得身形高瘦。
此人約莫在三十七八的年紀,眉濃如墨染的,一雙細長的瑞鳳眼,眼尾微微上翹,似是在笑眯眯地,偏又教人琢磨不透。
這刻,他正認真地翻閱著最新一期的《汴京小刊》,一旁陪同的葉明誠亦隻好沉默地陪伴。
“宋國真乃人才輩出!”
良久,那人掩卷長歎“物價上漲竟是與錢乏一事有這般關聯,這文章深入淺出,解釋得一清二楚。”
又惋惜道“隻可惜我來遲了幾天,要不然便可親自耳聞目睹這場‘講座’,可惜,可惜!”
葉明誠笑答道“《汴京小刊》後天於八寶茶樓再舉辦辯論賽,葉某早已命人購了席的票,蕭大人此番便不會錯過了。”
他眼前的這位“蕭大人”,正是遼國遣來的使者——遼國知南院樞密副使事,蕭益秀。
蕭益秀輕輕地撥動手邊杯盞上的蓋子,撇走茶沫,垂下眼簾,語氣裡聽不出是何種情緒“那本座便謝過葉大人了。”
抿了口茶,他悠悠道“本座既是來遲了,也是來早了。”
“蕭大人何出此言呢?”
“本座最愛吃鯉魚,隻可惜此隆冬時節,在汴京大約是吃不上了。”
葉明誠笑得甚有深意“若是蕭大人開春之後再來,還可欣賞到鵚鹙捕魚的奇妙景致。”
“鵚鹙?”
“一種凶猛的禽鳥,最愛吃鯉魚。”
“哈,”蕭益秀挑眉,饒有興味地笑道“有趣,有趣!”
頓了頓,他坐正了身子,問道“杜……”
話才說了一個字,便被葉明誠打斷“杜鵑花也是那個時節開的。”
言語間,他不著痕跡地朝不遠處的伶人瞥了一眼,又輕輕撓了撓頭,但手指暗暗指向身後。
站在他身後候著的,是禮部員外郎管麟書。
蕭益秀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把茶喝完。
一時,室內隻餘琴聲歌韻。
伶人在唱著曲兒,忽而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還未待她回得過神來,她便已再也無法回神了。
身異處。
頭從身上分離,滾落到她身前的七弦琴上,又落到地上。
鮮血濺得一牆一地都是。伶人的頭上,那杏眼瞪得如銀鈴大,睫毛仿佛尚在簌簌地動著,嘴巴微張,似乎還有話未說……
葉明誠佯裝出驚怕不已的樣子,癱軟在座位上,指著地上的人頭,顫顫問道“蕭,蕭大人……這,這是……?”
“此人是天機府的人。”
蕭益秀把手中的劍插回鞘中,冷聲答道。
天機府,是遼國類似皇城司的機構。
“天機府?”
葉明誠的語氣是難以置信。
管麟書卻是皺著眉頭,不解問道“這個伶人並無異樣,蕭大人如何察覺她是天機府的細作?”
蕭益秀轉頭看向他,目光凜洌,銳利逼人“你問得這樣巨細做什麼?”
管麟書眼瞳一縮,但很快便鎮靜下來“下官不過是好奇而已……蕭大人莫要見怪。”
“哼,”蕭益秀自然是不信他的話“好奇心這樣強,倒是和天機府那幫人如出一轍……”說著,他玩味地調侃道“不過,你是宋國的官,又怎會是天機府的人?”
“蕭大人明鑒!明鑒!”
管麟書額角冷汗直冒,忙不迭應道。
但蕭益秀的話還留了半截“你,更像是皇城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