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知道這些?那怎麼也不報告給皇上?”
魏廣德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問道。
“他徽王身邊也有太監啊,都是宮裡派出去的,自然有監察之責,我們知道很奇怪嗎?”
陳矩笑著搖搖頭道,“都是跑出去玩樂而已,也沒有和地方上有什麼牽扯,看到他在陛下心裡的位置,所以沒報告而已。”
看魏廣德的表情,陳矩又解釋道“我們這些內侍,因為是天子近臣,所以我們更知道什麼樣的事兒該報告,什麼樣的事兒能夠不報就儘量不報,免得壞了陛下的好心情。
就拿徽王辦的事兒來說,隻是跑到江南和秦淮河上去玩,回鈞州的路上順道去了鳳陽,並沒有發現他有其他不軌的舉動,否則借我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瞞下這事兒。
報了,皇帝生氣可能罵幾句,然後心情不好了,我們這些近臣就倒黴了,你可不知道,觸怒龍顏的後果,非打即殺,相對來說,你們這些文官還好點,無非就是罰俸,最重也就是廷杖。”
聽到廷杖,魏廣德心裡微微一顫,小心問道“聽人說廷杖有很多講究,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
“嗬嗬,你魏大人不用擔心這個,你隻要不和那些老學究一樣逮著皇帝這樣那樣的指教,還有就是不欺君,就是有點小過錯也不會有事兒。
陛下對你們這些文臣的寬宥可比我們這些內侍強多了,落到我們頭上肯定人頭不保,可是到了你們文官這裡,最多就是廷杖一頓完事兒。”
陳矩笑著說道,“一般來說我們內廷可不敢亂用廷杖,不是陛下要他的命,誰沒事兒把人打死。”
“對了,還有就是儘量彆得罪嚴閣老那邊,他是你老鄉,想來也不會生隙,沒事兒多走動走動有好處。”
陳矩似乎剛想起來的樣子又提醒魏廣德道。
魏廣德入仕以後,就去過嚴家兩次,和嚴嵩說會話,和嚴世番吃過一頓酒席,僅此而已。
要知道,他可是把賭注下在裕王這邊,嚴家和裕王不對付,和景王走得近,這是京城官場公開的秘密了。
聽了陳矩這話,魏廣德知道,嚴家短期內不會有事兒。
以前記憶裡確實有嚴家最後倒台,嚴世番被砍頭,嚴嵩好像沒被治罪,但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兒,魏廣德就不確定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嚴家是在嘉靖皇帝還在位的時候倒下的。
想想早前查到的關於他另一個老鄉的記錄,那就是前首輔夏言。
當初也是深得嘉靖皇帝信任和倚重,但是最後的結局卻是開創了大明王朝最慘首輔的先例,被治罪砍頭而死。
大禮議之爭的時候,夏言和張總一樣都是旗幟鮮明支持嘉靖皇帝的,由此得到提拔,並在嘉靖十八年成為內閣首輔。
夏言是軍戶出身,隻是到了他父親夏鼎這一代科舉有成做了文官。
而夏言據說小時候就展現出非凡的讀書能力,成為夏家擺脫軍籍的希望。
當然,這些也就是民間的傳說,就和現在彭澤縣還在流傳他魏廣德是文曲星下凡一樣。
夏家軍籍是在江西廣信守禦千戶所,隻是因為夏鼎入仕最後搬入京城。
在夏言因為支持嘉靖皇帝在大禮議事件中起到巨大作用後,受到嘉靖皇帝重視。
但是在這個時候其實還發生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夏家實際上人丁單薄。
在江西作為主脈的夏家族人,應役族人意外病死,最直接的結果就是夏家在江西和京城的兩支族人中除了夏言外再無一人可以應差,夏言成了唯一可以服兵役之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兵科給事中的夏言按理這時候隻能辭職回江西老家當兵去,可是嘉靖皇帝直接一道聖旨豁免了夏家的軍籍。
至於最後夏言失事,其實還是和嚴嵩為了權利進行的政治鬥爭中失敗,倒不是說嘉靖皇帝不信任他,那個時候嘉靖皇帝肯定是覺得他被夏言蒙蔽了多年,被人當猴耍了,所以才會要殺死他。
對比現在嚴嵩和嚴世番的作為,魏廣德已經可以預料到,夏言的結局就是他們的將來。
回去寫給大舅哥徐邦瑞的信裡,必須要著重強調這點,在嚴世番沒有倒台前,不管魏國公、鄭氏,還有那個徐邦寧做什麼,都要儘量忍耐才行。
現在嚴家還被信任,這個時候把一些事兒翻出來,很可能適得其反。
在陳矩說話後,魏廣德就笑著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對了大哥,那位梁高輔梁真人是在哪座寶觀修行啊,有時間我去會會,認識認識。”
魏廣德之前可沒聽過這梁高輔的名頭,所以魏廣德估計八成除了朝廷裡高層之外,大部分京官都不知道這個人,要打聽他的消息怕是有些難度。
好在這會兒對麵坐著一個大佛,正好可以請教一二。
“梁真人被封為通妙散人,平日裡沒有住在城裡,而是在京城西邊通妙觀中修煉。”
對於這些消息,陳矩不認為有什麼好保密的,所以直接就對魏廣德說了出來。
有些東西,其實都是保不了密的,隻是看人有沒有用心去打聽。
現在滿朝文武眼睛都盯在藍道行身上,因為他確實是嘉靖皇帝最信任的道士,之前是陶仲文,現在就是他藍道行。
最關鍵藍道行還就住在京城裡,那些官員要和他走動,聯係自然甚是方便。
想到這裡,魏廣德想起之前自己也見過藍道行,不妨在操作此事的時候,看能不能取得他的支持。
不過,這個還得好好考慮考慮,先得搞清楚梁高輔和徽王之間到底結下什麼梁子,看是否有機可乘。
和陳矩分開後,魏廣德直接回到翰林院裡,在自己的公房裡思考起來。
自己直接去找那個梁高輔怕是有些不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彆被梁高輔認為自己有什麼目的才主動接近他。
魏廣德思索半晌,還是覺得讓耿安先去探探那通妙觀的情況再說。
既然徽王朱厚爝能夠找到梁高輔,說明這個梁高輔很可能也是河南人,甚至就是鈞州人,他們是老鄉,有些事兒可能更好說開。
不過在沒有搞清楚情況前,還是要提醒耿安,彆說漏了嘴,把自己牽扯進去,畢竟現在自己還隱在幕後。
叫來門外的蘆布,讓他給自己研磨墨汁,魏廣德打算在這裡把寫給南京的書信先寫好,晚上回去交給徐懷,讓他明日一早就趕回南京城去。
以後自己和徐邦瑞的聯絡,怕也都要仰仗他來回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