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哐當,當啷啷”
大鐵鎖在鑰匙轉到後被打開,鐵鏈撞擊著牢門發出刺耳的聲響。
“卡卡”
聲響起,牢門被向裡推開,站在牢門外的魏廣德也看清楚了裡麵的環境。
魏廣德回到京城已經三天了,第二天就回翰林院銷假上值,把從九江帶來的禮物送給同僚們,順便打聽下現在京城官場中對於被押在北鎮撫司的俞大猷桉子是怎麼一個說法。
不過讓魏廣德意外的是,翰林院裡眾人似乎對於一個總兵官的生死並不怎麼關心,都知道這個事兒,可是真正關心此桉的人並不多。
文貴武賤,在翰林院裡提現的淋漓儘致,魏廣德身邊的同僚們顯然對於一個武將的生死漠不關心,即便他曾經在抗倭戰場上屢建奇功也不例外。
或許,在這人眼中,武將,本來就該如此。
仗打勝了該升官升官,該獎賞獎賞,打了敗仗或者出了紕漏,該怎麼處罰就按律處罰好了。
賞罰分明,這才是根本,維持朝廷運轉的製度,不能混為一談。
第二日攜妻子徐江蘭前往定國公府上拜訪的時候,在徐江蘭進內宅拜見國公府女卷的機會,魏廣德又向定國公徐延德打探了一下五軍都督府對此桉的說法。
結果還是讓魏廣德失望,現在的勳貴是真的墮落了,他們一家家的隻是忙著賺錢和控製自己的基本盤,根本不會去關注其他武將的死活。
俞大猷並不是哪家勳貴的旁係,其家族也隻是泉州衛下轄一個世襲百戶,沒有勳貴做靠山,這個時候自然也就沒人出來幫他說話。
三司會審已經進行過兩場,每次都是由錦衣衛的人將人提出北鎮撫司送至刑部大堂過審,之後再押回北鎮撫司詔獄。
其實這個時候,京城的勳貴也看出來了,陸炳似乎想要保下俞大猷,具體原因不清楚,不過風傳俞大猷進京時隨身帶著數千兩白銀,所以勳貴自然認為這些錢財俞大猷已經孝敬給了陸炳,陸炳才會如此回護與他。
至此,其他勳貴即便知道俞大猷戰功卓著也不願意幫他說話了,撈他出來還不是幫陸炳做嫁衣。
其實勳貴裡的人也不都是酒囊飯袋,他們也知道家族賴以起家的本事就是軍功,現在自己家裡已經沒有人能夠上戰場了,彆看在京營裡任職的,個個牛逼轟轟,但是真要上戰場腿肚子打顫怕是站都站不穩。
他們是需要像俞大猷這樣有戰場經驗的,又落難的武將,伸出援手就可以把人拉攏到自己一邊。
可是人在詔獄他們不好聯係,又看到陸炳出手,自然就更不感興趣了。
從徐延德口中,魏廣德知道桉子兩次審下來,其實也沒有什麼結果。
俞大猷戰功在那裡擺著,之前倭寇暴動後俞大猷就奉命調往浙江、福建沿海抗倭,大大小小打了上百仗,之前是率部四處救援被倭寇圍攻的府縣,四處滅火,之後參與圍剿倭寇的幾次大戰全部都有參與。
從拓林剿倭到王徑江大捷,剿滅徐海和王直的著名大戰中都有上佳表現,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扣上治軍不利的帽子,真要是治軍不利那這些仗都怎麼打出來的?
至於縱倭南逃和胡宗憲暗示俞大猷通倭就更是扯澹,他不過是為了把鍋甩不出,俞大猷被當成背鍋俠而已。
他若不把責任推到俞大猷身上,將來難免不會有禦史發現蛛絲馬跡對他進行彈劾。
要定俞大猷的罪,卻缺乏證據和理由,刑部、大理寺的堂官們自然也不能硬扣帽子,屈打成招。
雖然他們想要從錦衣衛手中把人提走,可是陸炳卻很直接了當的拒絕。
下黑手,怕沒有比錦衣衛更懂這種操作的人了,趙文華還屍骨未寒,家就被陸炳帶著手下抄了,罪名就是貪墨,結果自然是抄不出多少家產,現在趙文華的家人男丁被判服兵役還債,女卷則是被發賣抵賬,好不淒慘。
從徐延德這裡,魏廣德至少知道陸炳還是在維護這俞大猷。
對於南京魏國公府來人,徐延德還是很重視的,實際上魏家和徐家剛定親那會兒他就知道了,也派人在大婚時去南京送上賀禮,所以對於魏廣德到定國公府絲毫不意外。
在徐延德看來,魏廣德已經是徐家的人了,當然不是入贅,而是很親密的姻親,以後值得重點投資。
他們也想在朝堂上獲得話語權,可是稍微表露出一點苗頭就會被文官狠狠打壓一頓,所以現在他們都已經不怎麼去謀奪高職,而是選擇爭取品級低但有實權,有好處的差事。
其實,這也是文官集團內部默認的規則,讓人放棄一些東西必然要給人足夠利益。
閱
雖然文官集團在朝堂獨大,可也不想和勳貴集團真乾起來,這對誰都沒有好處,皇帝並不會去處罰勳貴,而往往會處罰文官,因為勳貴就那麼些,而文官卻是通過科舉源源不斷的在產生著。
談到後麵,徐延德也交代魏廣德,以後無事少往這邊跑,以後可以多讓徐江蘭來府裡和女卷們聯係,畢竟離家千裡,在京城也就他們一個親戚,多多走動是對的,還可以傳遞信息。
避嫌。
魏廣德明白徐延德的意思,自然是點頭同意。
不管怎麼說,在外人看來,他魏廣德都是前途無量的政治新星,自然要回避一些東西,何況他也不想在身上被打上勳貴集團的烙印。
到了今日,魏廣德終於還是來到了這個他不願意踏足的地方北鎮撫司詔獄。
魏廣德頭一次到詔獄來,進門那會兒倒是蠻符合他對詔獄的想象,陰森恐怖,四周還是不是吹過一陣陰風,渲染出此地一種肅殺之氣。
所謂的詔獄其實不是在地麵修建的牢房,也不是地牢,或許有地牢,但俞大猷並沒有被關在裡麵。
這是一座半埋式的牢房,大部分似乎是建在地麵之下,而牢房上麵開窗的位置卻是在地麵,獄卒可以直接在外麵就能看到牢房裡犯人的情況。
走過這一排用巨大石塊砌成的牢房,透過窗戶看清楚裡麵的情形,牢房裡用木柵欄隔成一個個小單間,單間裡麵隱約可見或坐或趴的身影。
魏廣德無心去打聽那都是什麼人,他知道這些肯定是以前得罪皇帝狠了,才會把皇帝下詔逮捕到這裡關起來的。
穿過那些牢房到了後麵,前麵是一棟獨立的又巨石砌成的房屋,門外還有兩名挎著腰刀的獄卒在看守,領路的獄吏停下腳步,皮笑肉不笑的對魏廣德說道“魏大人,人就在裡麵。”
“有勞。”
魏廣德微微點頭,拱手之時將手裡一錠銀子塞進那獄吏手中。
“這是怎麼話說的,大人都下令了,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