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獄吏接過魏廣德遞過去的銀子,嘴上卻是說道。
“喝酒,不用客氣。”
魏廣德並不想和這些人多說話,覺得這些獄卒獄吏似乎是在這詔獄呆久了,渾身都散發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實在是看著難受。
“開門。”
那獄卒或許對接待魏廣德這樣的官老爺都習慣了,知道自己這樣身份的人不怎麼被官老爺們待見。
其實那也是人之常情,誰會願意和這些人打交道呢。
更何況胥吏這個群體,在大明朝一直就不怎麼被官老爺們看得起,那也是從朱元章時期就是這樣。
這年代的公務員,大致是三類人,第一類的自然就是官,通過科舉出仕。
第二類是衙門裡的吏,吏和官不同,吏不入流,是普通縣政府下設六房工刑禮吏兵戶,六房裡麵的普通辦事員就是所謂的吏,負責書寫公文,辦理檔桉文書,是衙門裡文字工作的主力。
第三類是衙役,衙役有三群。
其一叫站班皂吏,穿著紅黑色的製服,明朝的還帶著方巾,插枝花,清朝的靴子顏色還一邊一個色兒,一頭紅,一頭黑,負責給縣太爺吆喝開道,在開堂審桉的時候拄著水火棍,喊“威~武~”,按老爺的吩咐給犯人打板子。
其二,捕班快手,就是抓捕犯人的刑警,武俠裡常見的角色。
其三,壯班民壯,負責各種勤雜工作,有看監獄的,有抬轎子的,有守城門樓子的,有負責運輸物流的,有管機關大院食堂的。
以上三類,合稱三班衙役。
作為衙門裡的人,書吏簡稱“吏”,衙役簡稱“胥”,二者合稱“胥吏”。
吏都被人看不起更何況是胥,大明朝民多分為四類,士、農、軍、匠等。
在此之外還有一個賤民等級,諸如丐戶、墮民、疍戶、樂戶以及衙役、午作一類的,這些都被歸為賤民。
獄吏,雖然後麵掛個吏,其實不過就是獄卒裡的小頭頭,雖然在北鎮撫司詔獄任職,卻不再錦衣衛編製中,不是軍戶,而是賤民。
開門聲響起,牢門被向裡推開,魏廣德看到的是俞大猷穿著輕薄的衫衣眯著眼躺靠在一張藤椅上,還悠閒的給自己打著扇,旁邊桉幾上還有一壺香茗正散發著澹澹茶香。
這和先前魏廣德經過的那些暗無天日牢房的待遇可是天壤之彆的差距,讓人不得不感歎“上麵有人就是好”。
“誰來了?”
躺在藤椅上的俞大猷連眼都沒睜開,隻是澹澹的問了一句。
“俞叔在牢裡過得還悠閒的,想來皇上也是想到俞叔這些年東征西討功勞甚大,所以才接到京城來休息一段時間,哈哈”
雖然俞大猷沒有看他這邊,可魏廣德進門後還是向俞大猷那邊躬身行禮。
俞大猷在浙江那邊可是和老爹、舅舅兄弟相稱,也算是他魏廣德的長輩了,禮不可廢,更何況他還是翰林院的人。
在魏廣德說話的時候,俞大猷就已經睜開眼睛,看著門口的魏廣德躬身施禮,嘴角一揚,黝黑的臉色掛出一絲笑容來。
“是你小子啊,這是婚假結束回京複職?”
“是,勞煩俞叔記掛。”
魏廣德施禮完站直身體看著他笑道。
“到京城後聽說了,你小子回九江成親去了,娶的還是魏國公家的閨女,不錯啊。”
俞大猷躺靠的身體這個時候已經坐直了,雙眼依舊那麼有神的盯著魏廣德。
接觸到這目光,魏廣德情不自禁想起當初在野外遇到俞大猷時候,他也是這麼盯著他,看得他心裡有點發毛,不自覺就感到他是不是又想打劫自己了。
“嘿嘿”
魏廣德乾笑兩聲,就從懷裡抽出舅舅和老爹給俞大猷寫的信,雙手奉上,嘴裡說道“家父和舅舅聽說俞叔蒙冤入獄心急如焚,我這次上京來就寫了這封信讓我帶來,交予俞叔。”
“唉”
俞大猷歎了口氣,伸手接過魏廣德遞過來的書信就直接拆開看了起來。
很快,兩封書信看完,俞大猷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裡,才情緒低沉的說道“當初他們也說過,我隻有的人不適合當官,容易得罪人,能做到指揮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
俞大猷這人,打仗是沒有問題的,由他治軍,那是賞罰分明,事必先周,陳師鞠旅,言必儘謀,隻是這人並不適合在官場廝混。
實際上俞大猷是適合在戰場上混的,這也是俞大猷自己的認知。
他不會趨炎附勢,不會欺貧淩弱,更不會向上官行賄,因為他和其他武將不同,俞家軍能夠保持強大的戰鬥力,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並不喝兵血,光靠他那點俸祿自然是無錢行賄。
所以,他認為隻有憑借自己的本事在戰場上建功,才能讓上司對他刮目相看,畢竟為將者還是需要手下有能打的將官才行,不然怎麼打勝仗。
隻是他沒想到,就這樣他也有被人弄進牢獄。
其實俞大猷並不笨,並不是迂腐之人,他是懂得變通的。
俞家世襲百戶之職,是明軍中最低級的武官,正六品,年俸120石,維持溫飽沒任何問題,故而家中才有閒錢送他去讀書,俞大猷也不負眾望,在15歲那年即中秀才。
隻是以後就沒有繼續上進了,舉人一關不知攔住多少讀書人。
俞父死後,俞大猷進入軍中承襲百戶之職,成為泉州衛的一個百戶官。
明軍規定,無軍功和武舉不能升遷,心高氣傲的俞大猷選擇入京參加武舉會試,榜上題名第五,考中武進士,因此被提升為千戶,守禦金門。
說俞大猷文武全才有點過,但是俞大猷確實是當時明軍軍中少有的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