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馬芳類似,現在的俞大猷在陸炳之後,在京城已經沒有人脈了,以後一切都隻能靠魏廣德。
雖然沒有正式入門,可魏廣德從俞大猷書信的字裡行間還是能看出這個意思。
興許是因為和魏廣德父親的關係,俞大猷還抹不下這個麵子。
實際上,俞大猷入伍之後的遭遇,早年過於耿直,不通官場規則,多次得罪上司給自己惹來降罪免職的懲罰。
在他明白一些後,開始想要學著融入官場,但是結果卻是行賄失敗,反被扣上行賄上官的帽子。
這些遭遇,對俞大猷的影響很大,而這次被胡宗憲陷害後,對俞大猷的打擊其實更大,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在朝中沒有依靠的話,隨時隨地都可能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本來選擇的投靠人選自然是好友陸炳,可是誰能想到他會突然就沒了。
到現在,他唯一能想到的京官,也就隻剩下魏廣德一人。
好在魏廣德貌似在嘉靖皇帝那裡還有幾分恩寵,在俞大猷看來雖然現在魏廣德官職卑微,可文官升起來卻是很快的。
俞大猷做了這樣的決斷,書信到了魏廣德這裡,才有了魏廣德想要儘量幫俞大猷弄個好封賞的原由。
更是在聽說嚴嵩想要壓下俞大猷的升賞後,魏廣德急忙找到高拱幫忙,請托他找徐閣老幫助轉圜一二。
現在的朝堂上,還有誰能夠和嚴嵩掰掰手腕的,除了徐階也沒誰了,隻是徐階顯然並沒有和嚴嵩撕破臉的打算。
不過這樣的人從中說和,效果也是最好的。
說到底還是,俞大猷現在地位太低了,直接被擼到底。
從茶室中出來,坐上馬車的魏廣德才深深的歎氣一聲。
也難怪明末那些武將,要麼投敵要麼被坑死,現在都這樣了。
將領在前麵打生打死,還要時刻提防身後,立下大功勞也得不到該有的封賞,反倒是一些旁人占了便宜。
還不知道大明朝什麼時候完蛋的,可現在已經這樣了。
武將想的不是怎麼打仗,打勝仗,而是怎麼鑽營,國家有難的時候誰能站出來解除危難。
就算要防備武將有不臣之心,可是也不至於要打壓到如此地步。
離心離德。
魏廣德想到這個詞,或許明末那會兒的武將和朝廷之間就是這樣的關係了。
沒人效死,王朝自然崩壞。
魏廣德隻想到了武將的悲慘境遇,卻沒想到的是,就在俞大猷從浙江任上被抓走後,受到影響的可不止是他一個人,而是在江南剿倭的幾乎所有將領。
在他們當中的其中一位,在後世大名鼎鼎的人物,也是在俞大猷桉的影響下開始轉變,不僅大肆貪墨金銀,準備以此來行賄上官,還開始趨炎附勢,巴結權貴,結黨營私。
明朝是一個重文輕武的朝代,文官在朝中都很被器重,而與此相比的武官在朝中地位遠不及文官。
作為武將不思為國殺敵,報效國家,而是選擇結黨、行賄這樣的方式來自保和升遷,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魏廣德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在嚴嵩沒有倒台前還是先忍忍吧。
魏廣德想通了,回去就寫了一封信,主要就是提前給俞大猷說說這次封賞的事兒,給他先打個預防針。
不過晚上睡在床上,徐江蘭卻主動提起此事。
“在定國公府上聽說的,不過我覺得二叔說的有道理,隻要那個俞大猷留在邊鎮,不愁沒有立功的機會,隻不過暫時被人壓一壓。”
徐江蘭雖然不怎麼過問魏廣德在外麵的事兒,可是也知道俞大猷和魏廣德關係匪淺,在外麵聽到人提起俞大猷,自然就上了心。
“你沒和徐國公說過我和俞大猷之間的事兒吧?”
魏廣德和馬芳、還有俞大猷有書信往來,其實類似的書信不少,不僅有同年,還有一些過去的同僚外放之後,都有書信往來。
沒辦法,魏廣德在外麵的樣子就是不差錢,魏廣德那些外放的同僚大多出自翰林院這樣的清水衙門,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囊中羞澀。
魏廣德出手大方,除了該有的程儀不會少,也會有人臨行前找魏廣德周轉一下。
對於這樣的借款,魏廣德都是大方的不收利息,結果就是不少相熟的官員放棄了在外麵借錢,而是向魏廣德借錢。
而這些書信和借據,魏廣德都交給徐江蘭保管,就算極少數有敏感信息的書信也沒有單獨收藏,主要也是嫌麻煩。
也是因此,徐江蘭知道魏廣德和邊關的一些人有關係也就不奇怪了。
“他們對俞大猷的封賞,有什麼說辭?”
雖然封賞沒有出來,可是朝堂是什麼,消息早就傳開了,魏廣德不奇怪勳貴們也知道了這些事兒。
“沒什麼看法,二叔就是說這個俞大猷有本事,就是身後沒人,要是陸炳在的話,絕不會讓嚴嵩得逞什麼的,嗬嗬”
說道這裡,徐江蘭就笑了起來。
說起來確實好笑,像馬芳、俞大猷這樣已經打出了名氣的武將,居然會拜在自家門下,在沒有看到那些書信前,徐江蘭是打死都不會相信的。
馬芳,已經是鎮守宣府西路的參將升為副總兵有段時間了,雖然一直有傳聞要調防,但畢竟沒有調動,依舊在宣府呆著。
至於俞大猷,雖然沒有了官職,或者說隻會是個百戶,可誰會把他真當百戶看待,這是總兵之才。
這樣的豪傑,在京城找靠山,怎麼會找到自家一個區區六品,還是毫無實權的官員家裡,徐江蘭是一直沒想通的。
在他看來,這些總兵官要找,就算不是找閣老這樣的大人物,那也得是六部侍郎一級的才對。
“哼,為了他這個百戶官,你以為我容易嗎?”
魏廣德不知道徐江蘭所想,以前問起也都是自吹自擂,說是自己的才華折服了他們,可不知道徐江蘭想的是他官太小。
“不是我說,就算陸炳還在,一樣拿嚴嵩沒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跑西苑去,不過以我對陸炳的看法,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魏廣德隻是伸手摟緊懷中的媳婦,小聲說道。
“嚴閣老不怕陸炳?不會吧,錦衣衛,那可是我父親都很忌憚的。”
徐江蘭可不大相信,民間對錦衣衛吹的很神,權貴家雖然好些,可也怕,畢竟家家或多或少都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私,這些東西也是最怕被捅到皇帝那裡去的。
“嚴嵩不怕,因為陛下都知道。”
魏廣德卻是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