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有俞將軍坐鎮,東翁當無憂亦。”
那師爺顯然是佩服俞大猷的人,此時由衷說道。
譚綸擺擺手,笑笑也不說話。
從他內心來說,當然是戚繼光調到福建作戰是最好的,誰讓他和戚繼光更加熟悉。
當年他在浙江任知府的時候,俞大猷已經是浙江總兵,而戚繼光是僉事遊擊,帶著兵遊走於浙江各處滅火。
其實,譚綸練兵,很大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和戚繼光說話的時候,由戚繼光提議的。
各府縣各練一支精兵保衛家鄉,遇小股倭寇則主動出擊,遇大股倭寇則據城死守,等待朝廷救援。
而練兵之法,譚綸和戚繼光也都有閒聊,所以二人從選兵到訓練,方法上都是大同小異。
隻不過,戚繼光的提議,在浙江其他府縣並未得到推廣。
因為這樣練出來的兵隻能是鄉勇,由地方上自己掏錢供養,最多就是有了戰功,可以從胡宗憲胡總督那裡領到一些賞賜。
而朝廷給的賞賜,對於供養這許多鄉勇來說,其實杯水車薪。
誰當兵不是為了錢?
餉銀給少了,就沒人願意來,錢給多了,說不好聽就是從地方官荷包裡掏出來的銀子。
這些銀子,如果不是發給鄉勇,那麼就可以通過各種名目最後落到知縣、知府官員手中。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這話可不是白說的。
明清時期的官場,其實地方官員都是按照賦稅任務收稅,不過那些是上繳給上麵官衙的。
而自己官衙的收支,則是以雜稅形式收取。
至於收取的度,那就看你的實力。
若是有強力武裝彈壓,不怕鬨出民變,大可把人收稅收到傾家蕩產。
單說明朝,中央收取的賦役真的很低,是曆史上所有朝代最低的。
隻不過,自從朱元璋以後,朝廷對官員的約束逐漸下降,從上到下貪腐成風。
地方官員自然不斷提高雜稅,維持了衙門運轉,剩下的可都是自己的。
高興了,大考之年,就往上麵多繳點,看能不能升官。
不想升官,那就指著雜稅收,賺夠養老的銀子。
當然,因為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原因,地方官員大多還是知道該怎麼收這個稅,也不敢收取太狠。
把百姓逼得活不下去,讓人造反生事,他們也就乾到頭了。
所以,對於地方官來說,收稅也是個技術活。
既要把銀子賺了,還要民間能活過去,這就很考驗官員的能力了。
當然,這些東西,一般都是有師爺幫著測算,倒不用官老爺們費心。
雖然倭寇鬨得凶,可真願意往這裡麵砸銀子的官員,也就隻有譚綸等寥寥數人而已。
巡撫衙門的人派出去,不到兩天就收到了浙兵已經進入福州府的消息,隻不過現在還在福州邊界地帶的村鎮上,所以消息還沒有傳進省城。
不過這不重要,譚綸直接派人給胡守仁送信,讓他們儘快到福州和他會和,之後一起南下興化。
“東翁,這次南下,是不是把易道潭易大人也帶上?”
和胡守仁聯係好以後,等待期間,師爺有找到譚綸商議道。
這些天,民間還不知道,朝廷新任命的興化府知府易道潭已經到了福州月餘,可卻是遲遲不願南下興化府。
而原先逃出興化府的知府翁時器聽、通判李邦光等具被嘉靖皇帝下旨押回京城逮問。
按理說,興化府城收複已有月餘,作為新人知府的易道潭早就該履任,抵達興化府城開衙,處理後續事宜。
可是,在福州官場上卻都知道,這位易大人倒是早早就去了興化府城,可是在家丁護衛下甫一進入興化,隨即很快就退出城來。
不是遭到倭寇攻擊,而是被興化府城的慘狀和惡臭熏的。
看到治下這個樣子,易道潭也是個妙人,居然直接撒丫子跑回福州去了。
易道潭,生於正德七年,字進明,號洞皋,湖廣嶽州府巴陵縣人。
少孤家貧,性深沉,好讀書,嘉靖三十二年,登癸醜科陳謹榜同進士第220名,觀戶部政。
入仕十年,做到知府的官職,可見其人能力當時不差。
可是,就是進入興化城如此之短的時間就跑出來,不敢再進城,也可以想見那時興化城裡的慘狀。
雖然不能在興化府城裡開衙升堂,可易道潭也不是就逗留在福州,而是暫住福州向興化府發布各種公文,招徠安置民戶。
也因此,福州官員雖然有意見,可人家隻是暫時借用福州地盤,也沒有不管興化府的事兒,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聽說興化城那邊,有秀才林兆恩在收埋屍體?”
譚綸語氣低沉問道。
“是有這麼回事兒,不過”
師爺略微猶豫道。
“有何顧慮,但說無妨。”
譚綸看了眼師爺,開口問道。
“這個林兆恩因鄉試不第,遂摒棄科名,致力於心身性命之學。
久之,心有所悟,以為儒、道、釋“其教雖三,其道則一”,於是創立“三教合一”學派,現在更是自陳三教先生、自封三一教主。”
那師爺把打聽到的,關於林兆恩的消息告訴了譚綸。
明朝,對於宗教,地方官員都是很緊張的。
當然,這都是因為白蓮教的原因。
白蓮教是唐、宋以來流傳民間的一種秘密宗教結社,淵源於佛教的淨土宗,相傳淨土宗始祖東晉釋慧遠在廬山東林寺與劉遺民等結白蓮社共同念佛,後世信徒以為楷模。
白蓮教創立之初曾遭到官方禁止,茅子元被流放到江州,但因教義淺顯、修行簡便而得以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