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聽到魏廣德的提議,略微遲疑道。
“陛下好學,自是天下士人楷模,如何不能讓士人歸心。”
魏廣德答道,“隻要陛下不嫌枯燥,聽聽幾位大儒講課也是好的。”
等魏廣德送李芳出府門,李芳站在馬車前忽又轉身對他說道“陛下還有句話叫我帶給你,‘當初善貸所言,不知何時上奏?’我也不知道陛下指的是什麼,我就原話奉上。”
說完,李芳直接踏著馬凳上了馬車,隨即在鞭子抽打聲中,馬車遠去。
魏廣德大致能猜到隆慶皇帝催問的是什麼事兒,無非就是那被他吹成可以根治倭患的政策,那就是開海。
可這東西不能由他上奏,而是得靠彆人,免得自己被江南沿海海商家族針對。
畢竟,一旦上奏開海,陛下又準奏,那等於是讓彆人參與進去搶食,非常遭人忌恨的。
魏廣德不想成眾矢之的,所以他還在物色人選,又彆人上奏,他在旁敲邊鼓,在他遭到打擊報複的時候還可以出手相救。
若是自己倒了,那才是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兩日功夫,魏廣德就在校錄館聽到消息,內官監太監李芳劾奏工部尚書徐杲與監正王儒等六人修理蘆溝橋工程中,侵盜官銀萬計,隆慶皇帝下旨命錦衣衛執杲等送法司鞫問。
不用說,案子到了刑部,肯定是要如律追贓發遣,畢竟這是早就注定的事兒。
不是說徐杲手藝不好,而是他的官職太紮眼,如果隻是工部一個四五品官職也就沒人管了,可偏偏是正二品尚書。
而魏廣德這兩天還是泡在校錄館,雖然宮裡不斷有敕諭發出,可大多都是和先皇、新帝冊立後宮和皇子有關,一直沒有等來經筵的消息。
魏廣德對此也不意外,開經筵讀書,隆慶皇帝怕也是心裡怪怪的,多大了還上學。
可要收攏士子,恩科和開經筵是魏廣德能想到的最簡單的法子。
恩科被否了,開經筵內閣無論如何都不敢否,那會被文官集團集體唾棄,不過就看皇帝能不能忍受了。
“老爺,福建巡撫都禦史塗澤民的回信到了。”
這天回到家裡,張吉就送來一封書信。
魏廣德接過來看了看,隨即就直奔後院去了。
見了母親和妻兒,換上常服,魏廣德這才慢悠悠到了書房,拆開塗澤民的回信。
對於開海,魏廣德當然沒有忘記,之前他就有意和浙江、福建及廣東官員交好,名義上是給俞大猷拉關係。
經過一次被罷免,魏廣德知道俞大猷在南邊官場上依然不怎麼受歡迎,完全沒有戚繼光長袖善舞,可以輕易拉近和地方官員的關係。
隻能說俞大猷以往的名聲是真不好,以前不知道孝敬上官,給那些人有了固定的印象。
念著裕王府的關係,還可以勉強忍受一二,可真有不怕死的出麵彈劾,他們也隻是不會落井下石,隻是袖手旁觀。
以幫助俞大猷為切入點,魏廣德倒是和沿海三省官員建立起書信往來。
之後則開始試探他們對與當前海禁的態度,而塗澤民就是他發覺的一個,還算能夠正視問題,發現問題,並且解決問題的官員。
塗澤民是四川籍官員,和沿海海商關係相對薄弱,又是流官,所以對那些人並不十分懼怕。
看完書信,魏廣德想了想,還是沒有急於表達自己的態度,而是又看似隨意的寫了封回信,繼續試探塗澤民的態度。
他希望能準確找到一個支持他觀點的官員,因為這不是之上奏提出主張就完了。
一旦被陛下采用,開海建港的責任必然要落在他身上,所以還得有能力,實乾能力。
魏廣德可不希望地方上把事情搞得一團糟,最後自己被皇帝派下去擦屁股。
又是幾日過去,終於,魏廣德在校錄館裡聽到蘆布傳來消息,隆慶皇帝敕諭禮部,朕惟講學乃帝王進德圖治之首務,茲山陵事畢後,經筵日講宜即舉行,爾禮部早做打算,擇日具儀並合行事宜,來聞。
到目前為止,隆慶皇帝要做的事,重點依舊在操持嘉靖皇帝葬禮及遷移聖尊皇後梓宮,隻是這事完成後,皇帝就要開經筵聽課學習。
隆慶皇帝最終還是選擇了他給出的辦法,看到手裡的條子,魏廣德笑笑,就繼續自己的工作。
這段時間裡,朝堂上還發生了不少大事,比如許多科道官員被升職外放。
其實大家明白,這都是胡應嘉之事惹出來的禍事。
彆看外放出去似乎升了半級,可誰願意遠離朝堂中樞,那隻有仕途無望的人才會做出的選擇,去地方上撈銀子。
六科人員進進出出,可是嚇壞了不少科道言官,歐陽一敬也被嚇住了,他還有野望,可不想被徐階、高拱聯手送出京城去。
兩次跑到魏廣德家裡,魏廣德也隻能衝他笑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說是這麼說,魏廣德還是聯係了張居正,在徐階那邊幫忙說句話,之後又派人給李芳遞條子,通過他給高拱那邊傳話,不管怎麼說先把歐陽一敬打上裕王黨的標誌,高拱出手的時候也會顧忌一二。
儘管如此,沒當看到有吏部官員來六科的時候,歐陽一敬這個兵科都給事中都是懸吊吊的,擔心任職公文是發給自己的。
二月初一大朝會,魏廣德跟著百官上朝。
到這個時候,魏廣德才有了一點當官的感覺,比較每個月有機會進紫禁城,參加朝會。
好吧,之前雖然不用早起,人可以多睡會兒,但是始終找不到當官那種感覺。
不過讓魏廣德意外的時候,今日朝會一開始,就由李芳宣讀一份聖旨,隆慶皇帝以登極加恩提調講讀及侍從藩邸諸臣。
“升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徐階加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李春芳、郭樸俱少保,舊講官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高拱為少保兼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
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掌詹事府事陳以勤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張居正為吏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俱內閣辦事。
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讀學士魏廣德為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翰林院侍讀學士殷士儋為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
升光祿寺少卿王凝為太常寺少卿,掌尚寶司事,戶部員外郎尹樂舜為光祿寺少卿,禮部員外郎劉奮庸為尚寶司卿,禮部主事吳自峒為尚寶司少卿侍書製敕房辦事,中書舍人周維藩為光祿寺寺丞,鴻臚寺主簿吳自成為本寺右寺丞”
被點到名字之人,從徐階開始,之後是李春芳、郭樸、高拱等皆辭免恩。
魏廣德當然也在此列,即便知道這其實就是慣例,依舊不能例外。
寶座上的隆慶皇帝當然不允辭,挨個褒獎一番。
散朝後,魏廣德又從陳矩口中知道,內臣加恩的旨意也會在這兩天下發,主要針對的就是當初一直在自己和嘉靖皇帝身邊服侍的一眾太監。
“你們加恩是賞銀子還是什麼?”
對此,魏廣德倒是很好奇。
對於低品級宦官來說,當然是升職加薪,可對於像黃錦這樣的人來說,他們所求是什麼?
“黃錦黃公公是加祿米二十四石,蔭弟侄一人錦衣衛指揮僉事,胡明、喬朗等各弟侄一人錦衣衛百戶,從龍太監李芳、梁鈿歲加祿米三十六石,蔭弟侄一人錦衣衛指揮同知”
陳矩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