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萬盛世!
第二日,工部尚書雷禮繼續上奏乞休,這已經是連續三天上奏,隆慶皇帝終於還是在奏疏上批紅,同意雷禮致仕回家,賜馳驛。
稍後,乾清宮又發出一道旨意,由內閣閣臣張居正執筆,命工部尚書朱衡掌部。
消息傳出的時候,還不過己時,魏廣德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些愕然。
“怎麼這麼早?”
按照常理,雷禮把奏疏遞到內閣,內閣票擬入宮,怎麼著隆慶皇帝也要等到午時後才會批複。
當天下午傳出消息,這已經算特事特辦,內閣和司禮監效率極高了。
“今日陛下召見內閣閣臣,聽說徐閣老把雷尚書的奏疏一並帶了去,陛下當場讓張閣老擬旨,司禮監蓋章發六科。”
蘆布立即把打聽來的消息說出。
“哦,這樣也說得過去。”
聽到是禦前會議上做出的決定,那自然就沒什麼好懷疑的,否則魏廣德還真有些擔心,隆慶皇帝是不是對雷禮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魏廣德點點頭,又對蘆布吩咐道“那你下去吧,有什麼消息及時通報。”
“是,老爺。”
蘆布躬身答道,隨後一步步退到門口,這才轉身出門而去。
魏廣德等蘆布離開後,抬頭望著屋頂,想了一會兒,這才搖搖頭,隨即低頭開始處理公文。
雷禮離京,魏廣德已經想好送他什麼禮物。
黃白之物太俗,以他多年工部尚書積攢的家底,魏廣德知道他不會缺那東西。
所以,昨晚回府後,魏廣德就讓張吉準備一株二百年人參。
現在在四九城,要想買到百年人參,除了來魏府求購,幾乎已經完全找不到。
魏廣德和孟衝有些交際,也是因為這老小子去年借著給皇帝補身子的理由,找魏廣德“買”人參。
魏廣德也沒有拒絕,賣了三株百年野山參給宮裡,又送了孟衝一株。
彆覺得魏廣德這是被孟衝勒索,其實魏廣德並沒有吃虧,這三株百年人參的價格和賣四株人參沒什麼區彆,這也是為什麼皇帝再怎麼節儉,但是每日的耗費也是天文數字。
一兩銀子的東西,入宮的時候價格已經翻倍了。
孟衝交回宮裡是什麼價兒,魏廣德可沒絲毫興趣打聽,但知道肯定隻多不少。
價錢沒吃虧,還得到了和孟衝的友誼,何樂而不為。
畢竟,現在魏廣德以往依仗宮裡的關係李芳已經敗了,陳矩現在的地位,距離宮裡這些大太監還差得遠。
不過半個時辰左右,蘆布忽然又屁顛屁顛跑進了值房,打斷了剛收理好思緒開始辦公的魏廣德。
“何事?”
看蘆布的表情,魏廣德心知應該是有好事兒,至少對他來說不壞。
“剛剛,戶科左給事中張齊上疏彈劾大學士徐階不職。”
蘆布馬上就答道,言語中還帶著一絲欣喜。
魏廣德這幫裕袛舊人和徐階的關係,隻要是京城裡的人或多或少都知曉一二,有人彈劾徐階,對魏廣德來說自然是好事兒。
而且,蘆布也是錦衣衛暗探,是皇家的鷹犬,自然和魏廣德有一絲天然的親近,何況魏廣德也大方,給錢那是特彆痛快。
搞到現在,蘆布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該效忠朝廷還是效忠魏廣德了。
畢竟,他身上也是有差事在身的。
“張齊?他告徐階不職?”
魏廣德心裡生出一絲好奇,不知道徐階怎麼不稱職了。
“他說徐階事世宗皇帝十八年,神仙土木皆他所讚成,及先帝駕崩乃手草遺詔曆數其過。
徐階和嚴嵩處十五年締交連姻,曾無一言相忤,及嚴氏敗卒背而攻之。
階為人臣不忠,與人交不信,大莭已久虧矣,比者各邊告急皇上屢廑宣諭,階略不省聞,惟務養交固寵,擅作威福,天下惟知有階,不知有陛下,臣謹昧死以聞。”
蘆布記憶力不錯,對魏廣德說著張齊告徐階的奏疏,不知不覺就以張齊的口吻說起來。
“這是張齊奏疏的文字?”
魏廣德奇道。
說實話,張齊奏疏裡雖說的都是實情,可卻用錯了時機。
隆慶皇帝雖然對徐階有不滿,可更多的還是希望徐階自己請辭,全了君臣臉麵,所以他一直是暗中支持魏廣德、殷士譫等人頻繁出手剪除徐階黨羽。
要是讓徐階被彈劾搞下去,可就壞了皇帝的想法。
這也是陳以勤、魏廣德等人從來沒考慮過讓人彈劾徐階的原因。
要說徐階沒問題,當然不是。
以前不知道,可經過徐階親弟弟徐陟之事後,魏廣德才想起,後世一直傳說徐階家族富可敵國的傳聞。
當然,這個傳聞到底幾分真,幾分假,魏廣德還真沒讓人查過。
開玩笑,沒有皇帝的旨意,誰敢查首輔的家底。
雖然張齊說了實話,可魏廣德知道,這張齊得了健忘症,把隆慶皇帝早前發的旨意都忘記了。
就他告徐階的罪行,怎麼說都混不到要造反或者欺君上,也就是說,即便這些東西都對,可也在隆慶皇帝大赦詔赦免的罪行裡。
雖然奏疏裡硬塞進一句“天下惟知有階,不知有陛下”,更是其心可誅。
“知道了,你下去吧。”
魏廣德都不想繼續聽下去,知道張齊這人要倒黴,誰還會關心一個倒黴蛋。
不過就在蘆布退到門前準備出門的時候,魏廣德忽然又開口問道“給我查查,這個張齊和徐階有什麼恩怨?”
“是,老爺。”
蘆布答應一聲,這才轉身出門。
他這話,其實既是因為好奇張齊出手的原因,也是表明此事和裕袛無關,把自己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