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魏廣德就建議再次派禦史去各省催繳欠稅,把銀子再收攏一下。
隻是這種事牽扯很大,因為能欠稅的多是地方大戶,官場上關係都是錯綜複雜,弄不好就會有許多求情的,所以朝廷不到萬不得已,一般要不會派人下去催繳。
要知道,這些欠稅,拖上數年,說不得什麼時候皇帝高興,就把稅給免了,等於白賺一筆銀子。
至於所謂惠及百姓,那隻是官員嘴裡說說而已。
百姓要是敢欠稅,真以為衙役就不敢上家裡抄沒錢財。
除了那些地方上的豪強,那些小鄉紳都不敢欠稅,否則縣太老爺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等葛禦史到來,就和他商議此事。”
張居正看到陳以勤、高拱都表態了,自己也跟著表達了支持的意思。
“不過到時候,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商量一個章程,對各地欠稅,在考評上加大懲罰。
考評為上者,任期內不得有拖欠稅賦這個要求。”
高拱開口提議道。
“可若是如此,則百姓偶遇意外,繳不起稅賦又該如何,豈不是被地方酷吏逼得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陳以勤有些猶豫道。
實際上,地方上拖欠稅賦的是大戶,而報上來的時候就成為窮苦百姓,這也是有明一代欠稅從始而終的原因,朝廷沒法下令嚴格征收賦稅,不得拖欠。
因為這樣的政令下達,在民間就會被千夫所指,遭人唾棄。
“不查,難道就任由風靡遮天,哼。”
高拱對於陳以勤的話頗不以為然,說完話不由得哼了一聲,佛秀向內閣走去。
“走吧,回閣辦事,我那裡還有不少公文沒看。”
李春芳隻是看了眼先走一步的高拱,搖搖頭就招呼其他人。
隻是陳以勤站在那裡,定定然看著離開的高拱,心中生起一絲憂愁。
“逸甫,走吧。”
看到李春芳和張居正也往回走,殷士譫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到陳以勤身邊說道。
“你說高肅卿說風靡遮天是什麼意思?”
陳以勤腳下沒動,而是反問殷士譫道。
風靡,是形容風吹塵飛、天色陰晦的景象,高拱剛才說風靡遮天,豈不是說朝廷上下沙塵遮擋了皇帝的視線,讓他看不起形勢。
而他高拱說出來,豈不就是說他們內閣的其他人,都在聯合朝廷上下欺瞞皇帝,不讓他看到真實的情形。
殷士譫其實聽到高拱說這話的時候也是火大,不過他勉強壓製著自己的脾氣,對陳以勤的問話答道“天下的官,就他一人是清官唄。”
“不對。”
不過顯然,陳以勤想的不是這個,而是狐疑道“你說他現在主宰吏部,會不會用這個做為借口,連番興起閏察?”
“你擔心他彆有用心操控閏察,行排除異己的勾當?”
被陳以勤提醒,殷士譫也悟了,明白高拱那話怕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
“看看吧,若是他真如此,到時候我們在內閣裡就和他好好鬥鬥。
想利用此打擊報複,我們就以不和製度為由,提出廢除閏察,以淨化朝堂風氣,想來會得到百官支持的。”
殷士譫開口道。
而張居正在回到值房的時候也是沉默不語,不知道李春芳是否有所覺悟,反正他和陳以勤一樣,也感覺到高拱那話有些不一般,貌似意有所指。
“唉,看情況再說。”
思考半晌,張居正也隻是輕歎一聲。
這種事兒不僅要聽其言,還要觀其行,隻有真做出來了才好發難。
單單靠他嘴巴一動說出來的話,還隻是猜測,也不好借題發揮。
而魏廣德此時也已經進了兵部,在霍翼值房裡了解了下兵部目前所掌握的情況,把自己的想法也說了說。
“那我馬上召集職方司和武選司官員前來,商議調兵遣將之事,一旦確定征調兵馬,就立即發文召集。”
霍翼聽了魏廣德的計劃,打算調動山西外各鎮兵馬準備一次大型合圍戰,並沒有反對,反而還很支持。
就當下來說,隻是下文讓各部有所準備倒是不難。
畢竟現在威遠堡打成什麼樣子還不知道,但是讓周邊有所準備還是有必要的。
當初俺答部突入山西,就是因為各部準備不足導致虜騎如入無人之境,在大明腹地來去自由,實在丟臉。
在霍翼召集人手的時候,魏廣德也坐下,這才仔細看起宣大戰報,知道此戰陳其學幾乎傾其所有,除宣府軍沒動外,幾乎整個大同、山西的兵馬都動員起來迎戰。
光是動員總兵級武將就有郭琥、馬芳、胡鎮、白添福、馬孔英、楊縉、麻錦等近十人,魏廣德看到這裡眉頭就是直跳。
這裡麵許多是大同和山西鎮分守總兵,這些兵馬的調動,那其他各路可就空了。
隻希望陳其學的情報沒錯,俺答部主力皆在此地,否則若是聲東擊西的策略,那大同可就危險了。
隨著職方司和武選司官員的到來,很快就根據軍製和輿圖規劃好要出征的各地衛所,再由武選司確定各路明軍主將和副將人選,兵部立即行文下發各地。
兵部展現出少有的高效率,在下午散衙前,所有的公文全部派出快馬送出。
“善貸,此次抽調各地兵馬頗多,你看要不要兵部派人總管此戰?”
安排好後,霍翼私下對魏廣德問道。
“先交給陳其學去打,要是戰火真蔓延到山西,可能還真需要這麼做。”
魏廣德想想才說道,陳其學有統領宣大軍的權利,可是卻不能隻會山西、甘肅、河南等地駐軍,到時候要統一指揮,要麼放權,要麼就是兵部派侍郎級官員前往。
隻不過現階段貌似還不用貿然作此準備,萬一胡鎮、馬芳他們打贏了呢?
到時候兵部派出大員前往督戰的命令,可不就成了一個笑話。
“對了,另外給譚綸那邊送信,讓薊鎮各堡嚴加防守,戚繼光留下一支人馬,其餘各部離開三屯營西移密雲,隨時準備支援。
宣府和薊鎮,始終才是最重要的,不能有失。”
魏廣德忽然想到先前的擔憂,於是開口說道。
俺答汗就算破大同,給他的選擇也隻有兩條路,要麼南下山西搶掠,要麼東進攻打宣府。
山西已經有了布置,剩下就是加強宣府的防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