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道行此來是為國家大事。”
雒遵一開口就把高拱嚇了一跳,以為是出什麼大事兒了,當即追問起來。
“恩師,昨日文華殿一幕,恩師應該是看到了。
我等朝拜太子,可那馮保竟然就站在太子身側,我們拜的是太子,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拜宦官,所以昨晚我回家就寫了一份奏疏。”
說道這裡,雒遵就從袖中取出一份奏疏,雙手遞到高拱麵前。
高拱接過翻看,耳中又聽到雒遵說道“馮保這是欺太子年幼,對這樣的人應該嚴懲才是。”
雒遵的話,高拱聽在耳中自然很是受用,他也在考慮怎麼對付馮保,雒遵這道彈劾奏疏,他得好好利用才是。
直接遞上去,現在可不是好時機。
於是,高拱看著雒遵說道“你能看到這個,我很欣慰。
適才我和高儀高閣老也說了馮保此人,若是不加限製,鬨不好就會成為下一個王振、劉瑾之流。”
說到這裡,高拱晃晃這本奏疏道“這東西我先收著,看再時機遞上去,現在送進宮裡,不能起什麼用。”
“全憑恩師做主。”
雒遵自然不敢有意見,急忙抱拳道。
“嗯。”
高拱點點頭,隨即又說道“剛好你過來,本來我還說叫人。”
“恩師有何事,單憑吩咐便是。”
雒遵當即就說道。
“朝廷這幾年財政不寬裕,宮裡已經有幾年沒有置辦頭麵首飾了。
如今皇帝大行,後宮嬪妃那裡,朝廷得考慮,不然難免讓人寒了心。
你去戶部和張尚書說一下,讓戶部撥二十萬兩銀子給李貴妃那裡,給後宮嬪妃置辦頭麵首飾。
這樣,也好風風光光的送先帝一程,讓他九泉之下不至於擔心。”
高拱對雒遵吩咐道。
聽到是這個事兒,雖然雒遵內心也有想法,但絕不會露在臉上,隻是恭謹的答應下來,說一會兒就去戶部找張守直說這個事兒。
在內閣,高拱處理送來的政務到散衙,這才起身出了皇城,上轎子返回家中。
“老爺,戶部張尚書來了,說要見你。”
高拱進門,就有管家過來低聲說道。
現在高拱讓家人謝絕一切訪客,畢竟時間特殊。
不過對於官員,特彆是他的那些門生故舊是特例。
張守直不屬於此類,但卻是朝中重臣,自然也要格外禮遇,不可能像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官,可以拒之門外。
“他在哪兒?來了多久?”
高拱邁步往後院走,邊走邊問道。
“來了有半個時辰,我安排他在西花廳休息。”
管家高福答道。
“你做的很對,雖然不見外客,可張尚書不在此例。
你先過去招待著,我去後麵換身衣服就過去。”
高拱吩咐道,說著進了後院大門,高福隻在門口站立片刻,就轉身向西花廳走去。
不多時,高拱已經換下官服,穿著一身便衣出了後院向西花廳走去。
“時舉兄,對不起,害你久等了。”
高拱人還沒有進門,聲音先已傳了進來。
正坐在紫檀椅上百無聊賴的戶部尚書張守直,聽到高拱的聲音急忙站起來,拱手麵有慍色地說道“元輔,我唐突造訪,實乃事出有因。”
高拱乾笑了笑,他知道張守直來自己這裡是為了什麼,但是他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現在朝廷籌備皇帝的喪宜,各處都要錢,戶部是最難過的衙門。
但是沒辦法,誰叫趕上了,若沒有馮保這檔子事兒,他也不會考慮巴結宮裡貴人,還是有總裁權的貴人。
銀子是送到李貴妃處,其實和交給陳皇後沒什麼區彆。
因為這些年後宮之事,隆慶皇帝讓李貴妃處理,但李貴妃遇事都會去請示陳皇後,因為她曾說陳皇後身邊的宮女,受過許多恩惠,兩人感情也是極好,對朱翊鈞也是視若己出。
這也是為什麼陳皇後在宮裡不受寵,但那些太監都不敢為難她的緣故。
張守直看到高拱一臉倦容,發黑的眼圈裡布滿血絲,一副花白的長髯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心中的那一股子窩火頓時消失,而換為敬仰與憐憫之情。
是的,這些天內閣聯絡各部準備皇帝葬禮,高拱忙的腳不沾地也是真的。
“元輔,我知道你這些時日的確很累”
“時舉兄,”高拱揮手打斷張守直的話頭,“你今夜一定要見我,是不是為那二十萬兩銀子的事?”
“正是,”張守直點點頭,困惑地說,“雒遵跑來找我,說元輔讓他轉告,明日撥二十萬兩太倉銀給李貴妃,用來製作後宮嬪妃的頭麵首飾,此事當真?”
“的確,是我讓雒遵轉告的。”
高拱回答堅決,張守直吃驚地望著他,思忖片刻,才鼓起勇氣問道“元輔可還記得前年馬森去職的事?”
“馬森?”
高拱重複這個名字,隨即看著張守直道“難道時舉兄也要學他?”
隆慶朝幾個戶部尚書去職,都是因為隆慶皇帝要戶部撥銀引發的。
因此朝廷財政困難,自然不願意多撥出銀子給內廷花銷。
注意,每年內廷開支其實早有計劃,戶部不是不給銀子,而是不願撥付這筆沒有在計劃內的銀子。
說到底,還是朝廷太窮,所有的戶部尚書都要勒緊褲帶過窮日子,還得留下應急的銀子。
就好比隆慶皇帝的葬禮,就是去歲沒有預計到的,現在張守直還在想弄銀子,那裡會為了高拱一句話就送出去這麼多。
當初馬森去職,京城二百多名官員出城相送,可謂賺足了麵子。
想到這裡,高拱不由對張守直道“時舉兄不會是想做第二個馬森,去贏得那些清流派的一片喝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