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門,不是闖門,那含義是不同的。
錦衣衛抓人,那是直接闖進門抓人抄家,可不會叫門。
於是高拱故作鎮定來到府門前,緹騎頭領當然是認識高拱的,錦衣衛的人,對京城官員其實都熟悉無比,否則這次的差事也不會落到他頭上。
要是派不認識的緹騎去抓人,拿錯了人,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等宣讀完聖旨,高拱知道自己算是被圈禁在家裡了。
雖然說隻要不出城就沒事兒,可自己要真出門,身後一堆錦衣衛跟著
想想就丟人。
至於爭辯,高拱熟悉朝堂,知道解決此事的根本不在新鄭,而是在京城。
和錦衣衛的糙漢子爭什麼,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即便他是進士也一樣,不過是自取其辱。
高府外的變化,很快就傳遍全城,新鄭官府要派人過來查看。
緹騎這次出動,手續齊全,有聖旨,不是中旨,就差拿人的駕貼。
不過他們並沒有抓人,所以地方上自然不敢為難,還得好吃好喝供應著。
畢竟錦衣衛是大明在冊軍卒,按照大明軍製,明軍所過府縣,物資供給都是地方官府買單。
這麼一隊緹騎就這麼進駐新鄭,百姓現在都繞著高府走,就怕惹到凶名在外的錦衣衛。
而高府外出采買之人,進出都要受到錦衣緹騎嚴格盤查,受到影響不大,但驚嚇卻是有的。
於是乎高府內現在是人人自危,即便高拱擺出風輕雲淡的樣子也已經漸漸鎮不住人心了。
是的,高拱此時隻能故作姿態,他雖然還不知道最終的結果,但他還是已經做最壞的打算了。
他是沒想到,自己都被罷官了,馮保和張居正居然還是不肯放過他。
在高拱看來,此事肯定是馮保搗鬼,張居正肯定也是參與此事,否則不可能有聖旨發下來。
要知道,張居正是首輔,可是有封駁聖旨的權利,可他沒有。
這樣一道針對內閣前首輔的旨意就這麼堂而皇之發下來,要說其中沒有貓膩是不可能的。
和魏廣德當初擔憂的一樣,他當初恨急了徐階,可也隻是對他子侄動手,都沒有讓人把案子牽扯到徐階身上,就是擔心閣臣的護身符沒了,自己以後也會不安全。
高拱在府中想了兩日,終於還是打算出手,不能就這麼一直沉默下去。
雖然聖旨裡沒有說明到底為何如此,但他知道能動用錦衣衛而不是地方官府,那肯定涉及到宮裡貴人。
要找人說情,隻能是朝堂上資格夠老的大臣。
雖然現在他在京裡的人要麼罷官要麼外放,看似已經沒人了,可是高拱很清楚,京城的官員可不是一條心的,大家都有各自的利益和訴求。
內閣三人,高拱沒有選擇給魏廣德和張居正寫信,而是選擇了呂調陽。
此事若沒有一位閣臣站出來說話,是掀不起多大風浪來的。
雖然他和呂調陽關係一般,但他曾是禮部尚書,當懂的維護製度,或者說規則的重要性。
六部九卿,他選擇給都察院左都禦史葛守禮去信,同時還給吏部尚書楊博也寫了一封。
書信內容,自然是請他們出手,為他洗清冤屈。
雖然高拱認為此事張居正肯定參與了,但楊博和張居正並未一條路上的人,他自己的心思很重。
同時,楊博也是曆事三朝的元老,要說乾乾淨淨,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若是自己這個前首輔都能被莫須有的罪名追究責任,那他楊博將來呢?
楊博雖然不是張居正的黨羽的,但是兩人關係很近,相互影響也很大,所以他還是試著給楊博去信,希望他能夠勸說張居正改弦更張。
於是乎,高拱的書信被他派親信之人連夜悄悄送往京城,而此時高府的下人在瑟瑟發抖幾日後,私底下也開始小動作不斷。
或許是因為老爺親信之人都突然消失的緣故,讓府內人心惶惶,許多下人已經開始打起各自心思。
不僅是開始打包自己的物品,也悄悄,或者說默契的開始打包府裡的財物。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隻是主仆關係。
這些小動作,高拱自然是看在眼裡,但是在這個時候,他選擇了沉默。
要知道,一旦門外的錦衣緹騎衝進來抄家,這些東西也會被朝廷收走。
給誰不是給?
自己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他還是希望不要牽涉到自己府裡的下人。
他隻是吩咐管家,把家中一些家生子的身契找出來,如果情況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讓他把身契還給他們,讓他們各自逃難去。
實際上,現在高拱身上就帶著一個金塊。
是的,他打算在最後時刻吞金自殺,免得遭到政敵的侮辱。
他手裡的金塊,當然不是無知愚人自以為的黃金,而是采自南方金礦尚未提煉的礦石。
古人以為的吞金能自殺,其實此金非彼黃金。
若黃金真有毒,誰還會製作成首飾成天戴在身上。
唐代醫書《本草拾遺》中就記載“諸金有毒,生金有大毒,藥人至死。”
明代著名醫學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也有記載“毒金即生金,出交廣山石內,赤而有大毒,殺人,煉十餘次,毒乃已。”
所以,吞金自殺用的不是黃金,而是含有大量鉛、汞等毒物的天然金礦石。
對於已經把生死看淡的高拱來說,自然也就不會對家裡那些金銀財寶還那麼留戀,他們要就讓他們拿去吧,隻希望他們能過得了錦衣衛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