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這話,其實也是古人總結的預測一年年景好壞的古老的方法,就是通過看正月初一以後,第一次出現相應乾支紀日的時間,以此來預測當年的年景。
比如“幾龍治水”,指的就是在正月初一這天開始,第一個出現辰日(辰為龍)的日子在初幾,就是幾龍治水。
列如是在正月初六,就叫“六龍治水”,在初八,就叫“八龍治水”等等。
因為古人認為龍是代表天生的神仙,而且是掌管雨水的。
而且民間還有一種說法,就是“龍多旱、龍少澇”,意思是說龍的數量越多,當年的雨水就越少,而龍的數量越少,雨量就越多,這也是民間所說的諺語“龍多不下雨”。
今日萬士和報欽天監才發現的明年是一龍治水,那自然是說大初一就是辰日,一龍治水,可不就預示明年的雨水可能會很多。
不在這個位置,大家自然會覺得無所謂,可這些年內閣被水患所擾,聽到明年可能雨水大,怎麼不會被驚到。
還有就是十牛耕田,意思和一龍治水相近,說的就是每年第一個醜日(醜為牛)在正月初幾即是“幾牛耕田”。
古時候,牛是主要的耕種的牲口,是農民的好幫手。
明年是“十牛耕田”,那這樣的年景好不好呢?
在民間也有一句諺語,叫“一牛耕田耕不撤,九牛耕田牛有歇”,暗示著牛的數量與人們的耕作關係密切。
牛的數量少,那麼牛就很辛苦,但也說明田地好耕種。
而牛的數量多,那麼牛可能比較輕鬆,但這也說明了當年的田地不太好耕種,平時幾頭牛就可以完成了,而這樣的年份卻要十頭牛來共同完成,隻能說明田非常難耕種。
前有一龍治水,後有十牛耕田,可不就是預示著來年怕是有大水,不僅影響漕運,還影響大明各地的農業生產,這就不是個小事兒了。
好吧,欽天監職能就是觀察天象,推算節氣,製定曆書,還有就是陰陽之術。
現在發現明年天氣怕是不好,這不就馬上報到禮部,再往上奏,讓朝廷早做準備。
要說這農諺的來曆,就很有些曆史。
如“秧好半年稻”,“麥要澆芽,菜要澆花”等農諺,見之於明朝的《沈氏農書》;“寸麥不怕尺水,尺麥但怕寸水”等農諺,則見之於明末的《天工開物》。
“若要麥,見三白”,“正月三白,田公笑赫赫”等農諺,見之於唐朝的《朝野僉載》;“欲知五穀,但視五木”,“耕而不勞,不如作暴”,見之於南北朝時期的《齊民要術》。
古書中引用的農諺,還往往冠以“諺雲”或“古人雲”字樣,說明被引用的該句農諺起源更早,到底早在何時,就不一定都能在文獻上找到。
至少目前所知,有些農諺可以遠溯至數千年前,如浙江農諺“大樹之下無豐草,大塊之間無美苗”一句,同樣見之於西漢公元前一世紀桓寬的《鹽鐵論》輕重第十四:“茂林之下無豐草,大塊之間無美苗”、“驟雨不終日,颶風不終朝”。
與老子道德經第二十三章“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相似。
由於農諺的來源可以不斷地追溯,因此後世也認為農諺的起源是與農業起源一致。
而農業的起源遠早於文字記載,所以農諺的起源也可能是在有文字記載以前。
如果說,音樂、舞蹈、歌謠都起源於勞動,那麼,農諺可能就是農業勞動中從分化出來的歌謠的一支分支。
類似的還有三人分丙,八日得辛等,都是古人預測來年氣候,指導農業生產的諺語。
其中丙通“餅”,餅就那麼大,如果分的人多了,大家都吃不飽,分的人越少自然越好。
所謂“一龍治水,十牛耕田,三人分餅”,這些指標分彆對應著雨水情況、田地耕種難度以及糧食收成。
本來是輕鬆坐在這裡喝茶聊天等著散衙,沒想到臨了卻被萬士和打斷,三人的表情自然都不輕鬆。
“那”
張居正沉吟片刻就說道“那就招王國光、葛守禮來內閣議事,工部那邊,朱尚書此刻還在徐淮,正好可以負責此事,到時候知會一聲就是了。
現在朝廷能做的,就是派出禦史巡視河道堤防,戶部籌集錢糧以備萬全。”
過去魏廣德對這類農諺其實頗不以為然,可是到了明朝,他就算心裡不信,可也不得不考慮周遭人的看法,所以聽到張居正的話,就是微微點頭。
很快,就有中書離開去戶部和都察院找人。
對於防災、救災一事兒,魏廣德可不熟悉,他還沒有主持過類似政務,所以今日的事兒,主要就是張居正和王國光、葛守禮在商議,安排,他就是在一邊聽著就是了。
其實主要還是葛守禮那邊的人士安排,都察院要在年前派出禦史巡視黃河沿線,也會給南京都察院下文,讓其派出禦史巡視長江流域。
當然,對於屋裡人來說,大家更加關心的還是黃河所涉及到的漕運。
所以,給王國光的要求一是回去清理各地積存的糧食,將其保存在安全和交通方便之地,便於朝廷調集轉運,二就是要漕司命令漕軍,今年出航時間提前,務必趕在運河解凍,恢複南北交通後通過黃河進入山東。
要做到這些,自然就是要在年後很短時間內到達淮安一帶等候通航。
“萬幸,據我所知今年黃河凍的不太厲害,應該不會有淩汛出現,否則漕船還得等到黃河冰淩過後才能轉入山東境內,又要耽誤不少時間。”
王國光開口說道。
“讓王宗沐在淮安也做一些準備,如果水大,漕船轉運不及,就把漕糧卸到安全倉場去,待洪水過後再裝船北運。”
魏廣德隻是提議道。
王宗沐現在是漕運總督,主抓的就是漕運,要是出了大事兒頭頂烏紗可就不保了。
“才安省一年,難道明年這天兒又要變了。”
張居正隻是歎氣道。
今年是真的輕省,漕糧早早安全抵達通州倉,南北雖有小戰事,但官府平息都很快速,沒有釀成大事。
隻是貌似這轉年過後,朝廷的日子怕就不好過了。
等王國光、葛守禮和萬士和離開後,三個人坐在那裡長籲短歎。
“叔大兄,其實此事未必是壞事兒。
這諺語吧,時靈時不靈,明年到底什麼光景也還說不好。
倒是兄長推出考成法,正好用在此事上,各路巡按禦史下去了,等他們報上來以後,若是出現不忍言之事,正好拿他們開刀,免得以為朝廷推行的考成法隻是做做表麵東西,提筆隨意糊弄。”
魏廣德開口道。
張居正的考成法,提高官員的工作效率,讓各衙門應對差事變得勤快起來,可也有人在其中弄虛作假,隻是在本子上隨意記錄應付禦史和六科檢查。
此事頗多,張居正也是清理不及,正所謂萬事開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