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黃河圖?”
工部後院,一個用沙石堆積起來的,彎彎曲曲的溝渠出現在張居正和魏廣德眼中。
不過說話的不是他們,而是東閣大學士張四維。
張四維是山西平陽府蒲州縣人,自然對於這條流經山西的大河感情不同。
其實,張四維不是沒在山西看到過黃河,整條泥漿之水確實很觸目驚心。
畢竟黃河上遊和中遊幾乎都在黃土高原上流淌,而這裡恰恰是水土流失最為嚴重的地方,直接把黃河河水染色。
黃河在黃土高原“幾”字形的河道,就更好辨認,甚至張四維都大致判斷出山西在地圖上的大概位置。
“你們如何進行驗證?”
張四維看到黃河圖很是興奮,不過魏廣德和張居正卻並沒有這樣的感覺,畢竟他們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臨近長江。
嗯,和黃河距離比較遠。
而就算進京城路過黃河,也不會對這條渾黃的河水有什麼感覺。
但是,黃河對於沿途百姓來說,卻真的算母親河,因為那裡有他們生存需要的水源。
雖然或許黃河流域絕大部分百姓喝的是井水或者支流的河水,但是正是因為有了這條大河的流過,滲透進地下的黃河水補充了地下水位,才讓他們的井裡能夠打出水來。
黃河是北方大地的母親河,實至名歸。
隻不過,這次內閣三個閣臣到來,目的自然不是看看黃河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而是帶著強烈的目的來的,那就是他們要親眼看看工部針對黃河進行的實驗。
必須承認,工部製作的沙盤非常精巧,不僅有黃河河道,甚至沿途小河道也都有製作。
而堰口也做成方正形狀,便於用石子進行封堵。
“這是嘉靖四十三年時,時任工部尚書雷尚書派人製作的沙盤,那時候黃河水患再起,且成愈演愈烈之勢。
以沙盤模型實驗治水之法,就是他提出來的,現在我們也隻是不斷修正周圍地形,希望能夠以此作為一個判斷依據。”
今天內閣所有人來到工部,做為工部尚書的朱衡還是來了,雖然大權已經移交給江治,但這個場合還是需要他這個名義上的工部尚書主持。
“河道會定期測量黃河河水的水沙量,並報道到河道衙門和工部,據此我們可以大概估算出河道的情況,進行複原。”
魏廣德已經知道,朱衡還是看不上潘季馴提出來的“束水攻沙法”,認為後果會很不好,甚至釀成大禍。
這,其實也是他今天要過來的原因。
隻能說,嘉靖四十四年那次和潘季馴聯手治水,是真把他惡心到了,兩個人的鬥爭已經深入骨髓,即便他接受了張居正重新啟用潘季馴治水,偏見卻依舊存在。
“按照河道報上來的數字,我們會對水和沙稱重,混合後倒入河道中,觀察河沙沉澱情況,最後排乾水對河道裡的河沙進行稱重,這樣就可以大致估算出效果了。”
江治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主持這樣的測試,對過程還是很熟悉的。
其實,製作模型進行測試,在這個古代是很常見的。
工部主持的大項目,主要就是宮殿和帝王陵寢建造,這些都會先繪圖,在製作木製模型,直到皇帝認可,工部才會開始建造。
而河工比較複雜,大型模型都很難複原。
所以,雖然工部製作了“黃河圖”,但卻極少對外流傳消息。
要不是江治在見魏廣德的時候,說出工部進行過多次測試,魏廣德都不會知道工部還有這個東西。
他來到這裡,其實更多還是獵奇的心理,想看看這個時代黃河的整體麵貌。
後世,這樣的黃河沙盤也是不多見的,倒是可以輕易搜索到地圖,甚至是衛星地圖了解全貌。
不過那時候黃河已經改道,早就不走徐淮入海了。
張居正這會兒也和張四維一樣,圍著沙盤慢慢踱步,觀察起黃河的地勢,也沒有急著讓工部演示。
魏廣德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黃河下遊,也就是徐淮一段,這裡的河道明顯高出周圍地麵,呈隆起狀態。
“黃河河道有這麼明顯嗎?”
魏廣德指著這段,狐疑問道。
“實際地形略微平緩些,但萎縮後大差不差。”
江治開口說道。
魏廣德微微點頭,到了實地,或許感覺不到黃河河道的突起,但是萎縮成沙盤後,肯定是不一樣的。
畢竟,人的視野有限,這也是後世那麼多人喜歡玩無人機的原因,從高空俯瞰大地的感覺,是地麵上完全感受不到的。
而現在他們看沙盤的感覺,就有這個味道在其中。
等張居正把沙盤看完,這才對朱衡笑道‘這些我們也不懂,就請朱大人安排,讓他們演示吧。’
“好,請閣老稍待片刻。”
朱衡當即吩咐江治,按照最近河道報上來的黃河數據,開始稱水稱沙。
江治開始安排人進行稱重,準備演示的時候,魏廣德忽然開口詢問道“士南兄,這對黃河水稱水稱沙可有什麼講究,比如預測天氣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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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廣德依稀記得後世看過的一部電視劇裡,好像就有這麼一段。
那是一部清宮戲,好像叫《天下糧倉》裡,清兵就有專門的士兵負責取水然後稱重,依據這個來判斷是非有水旱災害。
聽魏廣德這麼問,朱衡隻是略微思考就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了。
“善貸應該是看過雜書或者聽老農說的吧。”
“不記得了。”
對於朱衡的話,魏廣德搖搖頭表示自己記不清了。
“此事確實有,不過不是預測,而是判斷當前的情況。
鄉間確實有類似的話,比如伏水重一錢,旱到八月半,其實就是說稱水。
根據水的重量,判斷是否有旱情發生。
就說這黃河之水,一壺水若是越重,說明河水中的含沙量越多,就代表著雨水越多。
而若是水輕,則說明含沙量越少,也就代表著天氣比較乾旱,可能有旱情發生。
以前河道衙門也會觀察伏水和秋水的變化,不過現在已經不怎麼做了。
畢竟治理災情,並不在河道衙門的職責範圍內,有地方官府負責。”
朱衡的話很淺顯,但是魏廣德還是猜出其中官竅,應該是以前河道因此上奏,惹了地方官員不滿,所以後來就不做這個“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