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驚擾了病床上的人。
殊不知才一張口,澀啞的聲音便不成了調子。
他知道時羨能聽見。
但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千言萬語,終是化作了一句:“對不起……”
可遲來的道歉,什麼也改變不了。
等了許久,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反應。
賀嚴起了身,伸出手,想要替她掩下被角。
不料剛碰到,耳邊就傳來冰涼冷淡的兩個字,“彆碰。”
聲音並不比他好多少,同樣的乾澀喑啞。
可偏偏是這樣的聲音,聽在賀言耳朵裡,比天籟還要難得。
自打許慕嘉生日之後,多少天了,時羨從未跟他說過一個字。
眼下簡簡單單的兩個音節,都讓泰山崩於前仍不改色的賀嚴,顯得有那麼一絲驚慌失措。
甚至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過了很久,他才壓下心裡那份激動。
顫聲問:“羨羨,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幫你叫醫生?想不想吃什麼?”
“我們離婚吧。”
時羨平平靜靜的打斷了他的話。
賀嚴神色一怔,剛才那份喜悅,隨著這兩個字的出現,瞬間煙消雲散。
張了張薄唇,半天才發出微顫的聲音:“什麼?”
“離婚。”
時羨說的不假思索。
可賀嚴卻慌了。
幾個月前,時羨也提過這件事。
他們甚至已經到了民政局去辦手續。
可當時的時羨雖然決絕,卻依舊能夠看出她對這段婚姻的不舍與留戀。
這次不同。
哀莫大於心死。
時羨語氣裡,是心如死灰的絕望。
他的大腦甚至來不及思考,脫口而出,“不,我不會離婚。”
鏗鏘有力,字字堅定。
賀嚴覺得他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篤定自己的選擇,“羨羨,我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
本以為時羨會拒絕,可她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才說:“賀嚴,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時羨垂下眼睫,轉了轉乾澀到發疼的眼眸。
“我的頭破了,手廢了,頭發沒了,胳膊碎了,連腳也不能動了。”
即使聲音比水還淡,也依舊難掩悲傷,“你幫我看看,我還有什麼可失去的。”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隻淬了毒藥的箭矢。
湊在一起,萬箭穿心。
時羨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像是被放大了無限倍,深深烙印在賀嚴心裡。
“不、不是這樣的。”
賀嚴想去捉她的手,可還沒碰到,目光卻觸及了那纏繞著的繃帶。
眸中閃過一瞬的不知所措,恨不得當場給自己的手掌也戳個對穿。
他快崩潰了。
不得不挪開眼眸,澀聲道:“羨羨,你相信我,這種事情一定不會再發生了,我會抓住鄭榮升,讓他付出更加慘烈的代價,替你和孩子報仇!”
“彆提孩子!”
提到孩子,剛才還平靜如水的時羨忽然崩潰,一雙眼睛紅得滴血。
這些天她極力避開的東西,極力掩蓋的傷疤,就這麼被人狠狠揭開。
攤在陽光底下,攤在她眼前。
讓她本就破敗的身體和心靈,更加痛苦不堪。
“賀嚴,你真的在乎過孩子嗎?真的在乎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