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捂住嘴,嗚嗚咽咽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這麼大年紀了,時羨終究不忍心,勸了聲,“奶奶,您先彆哭,慢慢說。”
隨後從茶幾上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
老太太接過來,沾了沾眼淚,噙著哭腔道:“昨天,小嚴被警察送到醫院檢查,醫生說是,是因為頭部受到重擊導致的腦震蕩……很嚴重,可能會造成精神認知障礙……”
“精神認知障礙?”
“就是思維異常,記憶力減退,還有可能會……”
“會怎樣?”
時羨聲音不自知地發抖。
老太太極輕極輕地吐出三個字,“會失憶……”
驀地,時羨瞳孔微震,心裡咯噔一聲。
失憶……
會這麼嚴重嗎?
她呼吸有些急促。
腦海中不斷檢索昨天所發生的一切。
可當時天太黑了,又事發突然,所有的行為都完全出於本能。
無論時羨怎麼拚命想,都想不起來那塊石頭長什麼樣子,有多大……
唯一有印象的,是警察將賀嚴帶走時,她餘光瞥了一眼。
隻記得,他半張臉都淌著血,模糊了容貌與輪廓。
難道,真的是自己失去控製,沒把握好力度,將他打成重傷的嗎?
可明明,他當時還能開車,警察將他帶走的時候,他也意識清醒啊……
正想著,老太太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本來我以為,這是醫生在嚇唬我們,可是……可是他今天早上醒過來,真的誰也不認識了。
不認識我,不認識他爸爸,連賀氏是什麼他都不知道……
羨羨,怎麼辦啊,我好擔心小嚴……
你知道的,我隻有一個兒子,還是個不爭氣的東西,整個賀家一直都是小嚴撐著,他如果倒下了,那賀家……”
賀老太太哭泣不止,淚流成河。
緩了會兒,才又重新牽過時羨的手,“羨羨,小嚴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裡,他一直以為你不在了,所以每周都會去墓地看你,風雨無阻,一待就是一整天,誰勸都不管用。
這五年來,從沒有一次間斷,蓁蓁說,小嚴這是在為他以前犯下的錯向你懺悔……”
“他現在病的這麼嚴重,誰都忘記了,但是我相信,他肯定會記得你,你是他心尖兒上的人,是他最在乎的人……”
“我、”
時羨眸子裡閃過一絲掙紮。
她不是看不出來,賀老太太這是在給自己打苦情牌。
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年人,她說不出過於絕情的話。
斟酌著,唇瓣輕張,“奶奶,我不能、”
“就當奶奶求你了,行嗎?”
不等她把拒絕的話說出口,賀老太太便搶先一步打斷,“你就看在奶奶的份兒上,去看看小嚴,哪怕隻看他一眼。
若他能想起你,奶奶也能安心些,如果想不起來,奶奶肯定不攔著你,你想去哪就去哪,奶奶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好嗎?”
那卑微祈求的神色,將時羨所有的話都堵在了腹腔裡。
想起從前在賀家的時候,賀老太太一直都對自己疼愛有加。
時羨便想說服自己,信任老太太一次。
畢竟,賀老太太從未騙過她。
沉默須臾,時羨終是點了頭,隨老太太一同出門。
從客廳到車上,不過幾步路,賀老太太也一直緊緊抓著時羨的手。
直到她上了賓利,坐在自己旁邊後才鬆開。
那模樣,就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路上,老太太始終在掉眼淚。
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擔心,漸漸將時羨心裡殘存的那點疑慮打消。
甚至有點害怕,若賀嚴真的失憶了,什麼都不知道了,賀老太太會讓她對賀嚴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