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省那邊也是差不多啊……”
周日上午,馮雪正在辦公室內往京城打電話,電話另一端傳來馮藎鬆的聲音。
出乎意料地,他沒有像是馮雪所想的那樣震驚或者勃然大怒,帶著莫名的失落感覺。
馮雪不能理解的是,以她的眼界和認知,魏赫德和魏東海這種事情,怎麼都應該算是道德敗壞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她爸怎麼也不吃驚?
她自然是不知道,馮藎鬆是內內外外闖蕩過的,富貴見過,貧窮也見過,世間的善良美好見過,陰暗惡毒的事情也見得多了。
令馮藎鬆失望的是操守的跌落,而不是什麼具體的事情。
身居其位,一旦不能堅守節操,那麼其醜陋陰暗之處,令人瞠目結舌那必然是難免的。
人之欲壑難填,放在古今中外,都是永恒的難題。
“山陵崩摧啊……”
馮藎鬆感慨一聲後,又對馮雪說道“小雪,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他想要做什麼?你知道嗎?”
馮雪呆了一下,險些把紀元海的名字脫口而出。
不過,因為她最近幾個星期內心有鬼,比較心虛,生怕被家裡發現,下意識又把紀元海的名字給收起來。
“是孟奇的女兒孟昭英說的。”
馮雪說道“她和魏東海原來有婚約,因此對魏家很了解;昨天我們談起來魏家對馬家出手,她給我介紹了一下原因,起因就是魏赫德做了不要臉的事情,那個馬向前說出來挑釁了魏赫德,然後他們兩家就鬥起來了。”
馮藎鬆哼了一聲,評價道“雞飛狗跳!”
“這個孟昭英,是不是想要讓你幫忙收拾了魏家,然後她解除了婚約?”
“那倒不是。”馮雪說道,“魏赫德想要對付馬家的時候,就主動去跟孟奇釋放善意,把婚約給收回了。”
“哦?”
馮藎鬆略感意外“那她圖的是什麼呢?就是跟伱順口一說?還是對魏家不滿至極,想要借咱們的手收拾了魏家?”
馮雪心裡麵頓時嘀咕一下這件事雖然孟昭英也知道,但是主要還是紀元海告訴我的,要按照我爸這樣的想法,那麼紀元海圖的又是什麼呢?
是了,魏東海垂涎他媳婦陸荷苓,他當然是想要對付魏家的。
我跟孟昭英都這麼生氣憤怒,紀元海這家夥看上去反而不是多麼憤怒……他肯定是惱火憤怒至極,隻不過沒有表現出來。
這個混蛋家夥,這麼多心眼的嗎?
馮雪感覺自己想明白了,隻不過紀元海的事情她從一開始就做了隱瞞,現在也沒辦法告訴馮藎鬆,也隻好不說了。
她對電話那頭的馮藎鬆說道“爸,我感覺孟昭英應該就是順口一說吧,她這個人還是比較直來直去的,耍心眼的時候不多。”
馮藎鬆聽後笑了“哦,你是這麼判斷。”
“那咱們就按照這個判斷來吧,按照你的這個判斷,河山省省城這邊是魏赫德收拾了馬家父子,一時間得意起來了。”
“然後你要怎麼辦?又希望我怎麼辦?”
馮雪立刻說道“當然是收拾魏赫德這個惡心的家夥,一想到這樣的人還能明目張膽活在太陽底下,我就感覺不好。”
馮藎鬆笑了一聲。
馮雪問道“爸,你笑什麼?”
“我是感覺你還是挺有正義感的。”馮藎鬆說道。
馮雪回答道“當然了。”
馮藎鬆的下一句話,卻讓馮雪難以置信起來,他說道“小雪,你如果隻是這麼想,以後一輩子也不能離開京城,隻能由我和你哥保護著你。”
馮雪怔了一下“爸,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對?”
“難道魏赫德這樣的人,不應該收拾掉嗎?”
馮藎鬆歎了一口氣,說道“小雪,你畢竟年齡小,過去的這些年我們主要是培養你大哥,沒有培養過你這方麵的事情。”
“不過,誰讓你是我家的寶貝閨女呢,這件事我給你掰碎了,慢慢告訴你。”
馮雪雖然心有不服氣,但也知道父親的耐心是專門為自己的關愛照顧“嗯,謝謝你,親愛的老爸。”
馮藎鬆頓時哈哈一笑,那種有點頭疼的感覺也消散不少。
“好了,小雪,我跟你慢慢說吧。”
“首先,你認為孟昭英沒有立場,隻是順口一提,這件事就不能這麼想——每個人都有立場,就算是沒有立場,也必須考慮每句話說出口後付出什麼代價。”
“在某些級彆以下、某些特殊地方,這方麵講究的比較少,比較粗放,但是在大部分的地方,高級彆的人說話,是必須要考慮問題嚴重性的。”
“所以,孟昭英可以心直口快,但是你必須要做好假設預定,她為什麼這麼說,這就是你有備無患,不可輕易排除其他人的立場。”
馮雪心道,這件事倒不用你分析,我已經明白了。
紀元海那個壞家夥跟我說了這件事,八成是希望我們家收拾了魏家,這就是他的立場和目的。
“嗯,爸,我知道,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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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雪問過這句話後,馮藎鬆又說道“略過河山省省城的波濤翻湧且不提,就當作孟昭英說的事情全部正確無誤,沒有添油加醋,就當作你的判斷正確。”
“那麼整件事情就應該非黑即白?”
“魏赫德道德有缺,操守全無,已經墮落,我們就應該全力收拾他?這是不行的。”
馮雪訝然“為什麼不行?”
“你是誰?”馮藎鬆耐心說道,“你是馮藎鬆的女兒,你上河山省上學去了,然後馮藎鬆伸手到河山省,收拾了這麼一個魏赫德,合適嗎?”
“我們要考慮這種影響,要避免被人說吃相難看。”
“而且,我們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懲惡揚善,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吃相問題,結果卻造成很不好的影響。”
“你一個大學生,好像成了巡查,不知道要被人說多少壞話;而我的手伸太長,省城那邊樂意的不會太多,京城這邊,也會有人譏嘲。”
馮雪震驚地問“爸,你的意思是,我們不該懲惡揚善?”
“你看看,又是非黑即白,又是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馮藎鬆說道,“這樣考慮事情的方法,可不適合走出我的保護之下,很容易被人利用。”
“下麵有的是老滑頭,人家對你恭恭敬敬,引導著你做好事,但就是能通過讓你做好事讓你挫敗自己,狼狽回來。”
“那……這件事到底要怎麼辦嘛?”馮雪問道。
馮藎鬆笑道“等。”
“等什麼?”馮雪問道。
“等機會,”馮藎鬆說道,“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不會插手,不會對省城發任何話,你最好也不要跟嶽老或者嶽峰他們說什麼。”
“這件事你可以找孟昭英經常打聽,也可以每周跟我說,等到合適的機會,如果你發現了,可以跟我說;如果你沒有發現,我也可以提醒你。”
馮雪已經聽明白了。
就是讓她等待時機,到時候再說。
這可聽上去真叫人不痛快,魏赫德那種惡心人的老家夥,還要看他得意洋洋,然後找到機會才能收拾他?
這件事,馮藎鬆當然不是做不到,隻不過,他是不這麼去做。
他考慮的是後續的影響,還有出手的一些代價。
“嗯,爸,我知道了。”
“對了,那個紀元海現在怎麼樣?你最近好像沒跟我說過他?”馮藎鬆忽然提了一句,讓馮雪險些把心都跳出嗓子眼。
“沒怎麼樣吧。”馮雪強壓著心虛,對馮藎鬆說道。
馮藎鬆也沒想過其他的方麵,笑著問道“他那生意還在做嗎?還是那麼好?”
“嗯,還在做,大概每天營業額一千多,利潤能有個兩百左右吧。”馮雪說道,“還有,他之前不是賣古蓮花賺了幾十萬塊錢嗎,好像是拿錢出來讓他媳婦的二叔經商投資,做生意了。”
馮藎鬆聞言,頓時哈哈一笑“好,好!”
“爸,好什麼啊?”馮雪疑惑地問。
“他媳婦的二叔,拿走他的錢去做生意,這件事就挺好;常言說得好,無商不奸,他的錢隻怕是過不兩年就沒了。”馮藎鬆笑道,“等他的錢沒了,專心仕途,你隻要稍微拉攏培養一下,肯定是能夠派的上用場。”
馮雪聽後,頓時心下一喜“真的?”
“雖不中,也不遠,差不了太多。”馮藎鬆說道,“紀元海這個同學還是很不錯的,年輕一輩裡麵像他一樣謹慎周全的也是不多見。”
馮雪聽到這裡,心裡麵莫名就甜絲絲起來。
“他哪有這麼好!”
馮雪說了一句之後,馮藎鬆又是一笑,隨後說道“我剛才說的讓你等機會這件事,你可以跟紀元海說,你看看他怎麼說,到時候也可以把他的話再告訴我。”
“我幫你評判評判。”
馮雪心情不錯“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就好起來,哼著歌出了辦公室。
周一時候,馮雪見到紀元海,主動跟他說話。
“哎,星期天有什麼事情沒有?”
紀元海疑惑地看一眼馮雪——這小姑娘心情變化可真多端啊,怎麼又若無其事,跟自己恢複正常了?
之前不是有點避而遠之嗎?
“倒也沒有彆的事情,”紀元海說道,“那個八哥的事情,我跟紅衣姐說了,不會賣出去,儘可能給你養的好好的。”
“不過這件事可不敢保證,畢竟我們也不是專門養鳥的。”
馮雪擺擺手“隨便養一養就好,我也不會故意難為人。”
“我跟你說一件事……”
坐在紀元海身邊,馮雪麵帶笑意,把她爸說的事情給紀元海說了。
紀元海這才明白馮雪為什麼這麼輕鬆自如的跟自己交談,沒有胡思亂想的模樣。
原來是她爸說了話。
馮雪說完之後,又得意地看著紀元海“紀元海,你的企圖我已經看出來了。魏東海對陸荷苓不安好心,你想要讓我對付魏家,是不是?”
紀元海笑了笑“對付也行,不對付也行。反正魏東海已經成了個癱瘓,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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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你不對付魏家,我和荷苓的日子還是應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哼,說的真輕鬆!”馮雪說道,“這件事,你參與不參與?”
紀元海倒也沒有拒絕的打算。
有馮藎鬆、馮雪的話,紀元海又不是衝鋒陷陣,隻不過是給馮雪當個小小的幕僚,一點都不起眼,根本也沒必要拒絕。
李教授來了,開始上課,紀元海和馮雪都不說話了。
周三,陸爽和袁中華一起來找紀元海。
紀元海先問了他們陸成林的情況。
陸成林已經抵達南方,給陸家,四季服裝公司打回來電話,準備接觸幾個大廠、大公司,對比質量和價格,再之後就是確立進貨渠道。
之後,袁中華把四季服裝公司和建築工地的事情都彙報一下。
資金充足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存在人力問題,建築速度是比較快的。
順便袁中華還跟紀元海彙報了一下正在興建中的人民商場大概進度。
顯而易見,袁中華已經把同期建造中的人民商場當作了假想敵。
紀元海對此卻隻是一笑雙方規模和定位是不一樣的。
人民商場當然是賣貨周全,衣服鞋帽隻是他們一兩層樓的商品,因為規模大,各項工作也必定準備的很慢。
建築中的服裝商場,則是專業經營服裝,而且整個商場規模相對較小,說不定反而在人民商場前麵開業。
又是一個周六到來,這一次馮雪因為有了馮藎鬆的話作為理由,倒是沒有再扭扭捏捏,直接跟紀元海、陸荷苓、王竹雲一起趕往芳草軒。
到了芳草軒之後,馮雪先去奇物軒逗弄八哥,之後又回到芳草軒。
“她怎麼一下子就開心起來?”王竹雲奇怪地對紀元海小聲問道。
“這誰知道……咱們要是能摸清楚,咱們就是她了。”
說來也巧,馮雪今天來了,嶽峰卻是沒來,孟昭英也沒來,弄得馮雪一天下來什麼收獲也沒有,讓紀元海幫忙分析什麼的,當然也就無從談起。
陸荷苓在屋內寫稿子,王竹雲在前麵鋪子看店。
紀元海拿了些古蓮子,種在院子水缸裡麵。
馮雪好奇湊過來,問道“怎麼,你又要種古蓮花?還是上次你說的那種玉華白蓮嗎?”
紀元海說道“當然不是,我這次是想要找到新的古蓮花品種,找那位花老板換點錢。”
“他還會給你錢?”
“嗯,隻要我再找到其他古蓮花品種,他是會給的。”紀元海說道,“他已經提前給了我十萬塊錢定金。”
“十萬塊錢定金?那個花老板很喜歡古蓮花品種嗎?”馮雪詫異問道,“居然還跟你專門下這麼高的定金?”
紀元海種完了古蓮花種子之後,笑道“主要是為了賭氣。”
馮雪對於花老板跟島國人賭氣、一口氣加價到三十萬這件事也是了解的。
因此又問道“還是跟島國人?”
“那倒不是,主要是跟植物研究所。”
馮雪詫異“植物研究所?他不是把古蓮花捐給植物研究所一株嗎?按說關係挺好,怎麼跟植物研究所杠上了?”
紀元海笑道“這件事也是說來話長——”
把花老板捐玉華白蓮,結果玉華白蓮蓮子被植物研究所的人以“研究損失”名義販賣給外人,導致另外一個京城富商手裡麵也有了玉華白蓮。
從那以後,花老板手裡麵的玉華白蓮再也不是天底下私人的獨一份。
花老板受了這個氣,也沒辦法對整個植物研究所發作,尤其是他自己自願捐出來的,更是不好出爾反爾,算是吃了個啞巴虧。
“然後,花老板就開始賭氣了,他要我找一個獨有的花種,這一次他就是不給植物研究所,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他不舍得,是植物研究所出問題了……”
紀元海說到這裡,馮雪也有點感覺植物研究所的人做的不地道。
給你們古蓮花本意是好意,是信得過你們,讓你們做研究的。
你們變賣蓮子賺錢,這也太辜負人家信任了。
再看紀元海侃侃而談,馮雪又忍不住看了兩眼。
“你倒是生財有道——隻是還有兩年,咱們就都要畢業了,你還真準備一直做這些事情啊?”
“到時候,自然有辦法。”紀元海微笑道,“魚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兩者未嘗不可兼得。”
“想的倒是挺美。”馮雪哼了一聲,說道。
“元海,胡紅偉來了!”前麵店鋪王竹雲喊了一聲,紀元海便出去見胡紅偉。
大約是手裡麵終於有了點錢財的緣故,胡紅偉穿著打扮都比原來乾淨利落了很多,就是皮膚黝黑,身材矮小,這是改不了的。
紀元海詢問了一下胡紅偉現在情況,跟他聊聊天後,胡紅偉也就告辭離去。
胡紅偉走後沒多久,店鋪的電話響起來。
“喂,您好。”紀元海拿起來電話。
“是紀元海吧?”電話那頭傳來宮琳聲音,“我參加了一個電影拍攝劇組,拿到了配角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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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挺好啊,事業又有進步。”紀元海笑著說道。
“我要跟著去省城拍攝幾天,你們下周在不在芳草軒?我找你們去說說話,聊聊天。”宮琳詢問。
紀元海說道“我們倒是不在,周六周日的時候才在芳草軒。”
宮琳聽後,盤算了一通,有些遺憾地說道“這麼說,也隻能下周六的時候我們才能見麵了?”
“我還想著趁這個機會跟你們好好聊聊——”
紀元海正準備說話,馮雪已經走過來,伸手搶過來電話“宮琳!跟你說個好消息!”
“馮雪,你好,是什麼好消息?”宮琳連忙問道。
馮雪說道“馬向前被抓起來了,聽說要被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