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海注意到這個細節,眼神微微一凝。
這個地方給荷苓帶來的不光是美好的回憶,也有不好的往事。
陸荷苓穩住心態後,才對胖大媽說道:“楊大媽,您好,我回來了。”
姓楊的胖大媽看看她,直接撇嘴:“回來……回來就回來吧。”
隨後拿起自己馬紮子,冷哼一聲,轉頭就走。
陸荷苓好像有點怕她,她好像也有點不待見陸荷苓。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轉頭沒走兩步,腳下幾棵草突然拌在一起,“咣當”一聲,這胖大媽摔了個結結實實,震地麵都隱隱一顫,馬紮子脫手飛出去。
“哎呦,我的媽呀!”
姓楊的胖大媽張開嘴發出慘叫:“我的媽呀!”
“疼死我了!快把我扶起來!”
幾個大爺大媽連忙過去,七手八腳把她攙扶起來。
“這一下可摔得狠了!”
“這摔得可太結實了!你沒事吧?”
姓楊的胖大媽破口大罵:“可疼死我了!這不開眼的!”
“咱小區這一塊衛生是誰家啊?到底怎麼乾的活!雜草都能絆腳摔死人了!”
眾人這一通忙活,姓楊的胖大媽顫著肥肉,罵罵咧咧。
陸荷苓小聲跟紀元海解釋:“她跑去我家過,街道辦那一次上我家,就是她領頭的,也是她罵我爸媽最厲害。”
“她還翻我媽的衣服,說我媽穿那些衣服就是不要臉。”
紀元海疑惑:“那她對你好像還有仇似的?你家欺負過她家?”
“真沒有啊。”陸荷苓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她好像還挺厭惡我家的。”
紀元海點點頭,心說這大概就是惡人也有作惡的理由。
當作惡的理由沒有了,也必須要自己捏造一個出來,讓自己心安理得。
要不然,難道還要向受害者道歉嗎?
既然如此——紀元海就更加不用客氣了。
罵罵咧咧的楊大媽再次起身準備回家,又一次拿起馬紮。
走在同一個地方,又是“咣當”一聲巨響,馬紮再次脫手而出。
她又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這一次,她連鼻血都摔出來了,胳膊也劃破了一條傷口。
“我草泥馬!泥馬勒戈壁!”
楊大媽趴在地上,跟青蛙似的瘋狂蹬著腿,嚎叫著:“疼死我啦!”
“楊自振!你拿鏟子出來,把這裡給我鏟平了!我把這些草都砸爛了,我操他奶奶祖宗十八代啊!”
一摸鼻子流了血,楊大媽更是嚎叫的如同殺豬:“我流血啦!楊自振!快送我去醫院啊!我流血啦!”
紀元海見到這一幕,仿佛看到了小山屯過年時候被殺的豬。
不由地看向陸荷苓:“怎麼省城還有這種人?比小山屯的潑婦還潑啊。”
“建國時候才進城的,”陸荷苓小聲解釋,“一直都是這樣,整個專家小區裡麵,就她最能嚎。”
紀元海聽著都替這個小區的人感覺糟心。
伴隨著姓楊的胖大媽嚎叫,一個戴眼鏡的乾瘦老學究手裡拿著鏟子走出來:“又怎麼了?”
“泥馬勒戈壁瞎眼啊?沒看見我摔倒了,快把鏟子拿過來!”
楊大媽嚎叫著,拿著鏟子對著地麵上一團草瘋狂劈砍,連泥土都鏟起來了。
又罵罵咧咧問這是誰家負責這一片衛生。
乾瘦老學究說道:“這是咱家負責的衛生啊。”
楊大媽呆住:“我怎麼不知道?”
乾瘦老學究慢吞吞回答:“你要是知道,跟我一起打掃衛生,你也不能這麼胖啊……”
一旁的大爺大媽、紀元海和陸荷苓都被這倆人說話弄得忍不住笑了。
這兩口子,騎驢找驢了……
楊大媽到底是沒話說了,用衣裳擦一擦鼻血,氣呼呼拿起鏟子、馬紮子往家走。
走了一步之後忽然心生警惕,低頭看向腳下。
總不會再絆倒了吧?
小心翼翼,頗為滑稽地一步步挪回家裡去。
紀元海和陸荷苓這才又跟其他的大爺大媽說話,找到另一位韓大爺,也是街道辦的協管員。
這位韓大爺就顯然精明、有涵養的多。
“陸荷苓回來了?在外麵還好嗎?這位是……你愛人啊?”
陸荷苓點頭應著。
韓大爺笑嗬嗬:“好好,一眨眼都變成大姑娘,結婚成家啦。”
“還記得小時候,你有一次想吃糖,饞的哇哇哭呢……”
陸荷苓頓時赧然:“韓大爺,您說這個乾嘛呀!”
韓大爺哈哈一笑:“當著愛人麵,不好意思了是吧?”
陸荷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後反而有些懷念:“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啦。”
“是啊,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韓大爺歎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暗淡,“聽說你爸媽也沒挺過來,沒等來好時候……真是太可惜了,陸教授是頂和氣的人,我就沒見他發過脾氣。”
“葉老師就更不用說了,當初還有學生上門說,葉老師跟他媽媽一樣,喊她葉媽媽呢,這事兒我記得清清楚楚。”
陸荷苓點點頭,又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好一會兒,陸荷苓才開口說:“韓大爺,我爸媽當初去了農場,我也下鄉了,我們家有沒有什麼相片之類的紀念物品留下來?您知道不知道?”
韓大爺搖搖頭:“那估計是沒有。”
“抄家的時候你不在,你爸媽在,從那以後你家裡剩的東西就不多了。”
“後來也就隻剩下桌椅板凳什麼的,有人說這也得登記,後來好像是老楊媳婦說了什麼,也沒備案,這些東西也就沒了。”
陸荷苓大感失望,明白自己想要找點紀念品的打算是不可能了。
紀元海在她耳邊小聲寬慰她:“荷苓,這些東西本來也很難保存。”
“倒不如領了備案的抄家物品再說,裡麵有你爸媽喜歡的東西,應該更有紀念價值。”
陸荷苓被他說服了,頷首同意。
就在兩人準備走的時候,韓大爺忽然開口說道:“荷苓,你回省城來,見過親戚了沒有?”
陸荷苓回答:“韓大爺,我還沒見呢。”
“你有空見一見也好……去年九月份吧,你舅來過一次,問了問你家的情況。到過年的時候,你叔也來小區,打聽你家情況。”
韓大爺說道。
陸荷苓有些驚訝:“我舅我知道,我叔我還真不太熟悉……是姓陸的嗎?”
“是,姓陸,叫陸成林;你爸叫陸成山,他叫陸成林,我就把他名字給記住了,應該是你親叔叔。”韓大爺說道,“你們兩家不怎麼來往啊?”
陸荷苓點頭:“是不太來往……”
“那他還挺難得的,聽說你爸去世了,抹著眼淚走的。”韓大爺說道,“你舅聽說你媽去世了,也是哭著走的,嘴裡哭著喊後悔呢……”
陸荷苓聽著這些話,心中潮湧起伏。
興許今天已經哭了兩次的緣故,也已經哭不出來。
紀元海和陸荷苓告彆韓大爺等人,離開專家小區。
臨走之時,紀元海幫剛被鏟了一通的小草們恢複了生機活力,讓它們生長的更加旺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