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楊茂和謝弼駐紮此地時,專門修了四麵深塹,在內裡鋪好薪柴,澆以火油,最後覆上芻草。原先趙寵在上麵看到的草場,裡麵實際上空空,薪柴芻草早就被鋪進了塹壕。
鮑氏兵開始也看到了這條塹壕裡滿是芻草,隻當是盜賊走的慌亂遺棄的,然後鮑韜又衝得急,所以也沒多想,就衝了過來。
南壁上的郭亮見鮑氏兵衝過來得差不多,立馬讓身後的趙簡發射火箭。一時,百支火箭射在澆了火油的薪柴芻草上,頓時火勢大起。
還未衝過壕塹的鮑氏兵大驚,被火燎得不斷後退。
正在壁下揮擊步矟的鮑韜看身後燃起一道火牆,大驚失色,隻當自己中了計。隨後步矟一扔,抽出環首刀,接過護軍遞來的一麵牛皮大楯,就要帶著部曲繞營而走。
誰知之前無聲的三麵壁,突然湧出一隊隊弓手,一時火箭四射,直接落在壕塹上。燃起的四麵火牆直接就將營地外圍五十步內封住了。
這下子鮑韜再也跑不出去了。他望著西麵坡狂奔而下的張、王二家兗州部曲兵,仰天長嘯。到底是勇士,此等逆境反而激發了他奮不惜死之心。
他轉頭帶著部曲兵就在南麵壁進攻。他帶著二十多護軍,一馬當先,咬著環首刀,就雙手攀爬砦壁。
這些砦壁儘是原木搭建,非常好爬。二十多勇士就如猿猴,左攀右抓,也不時有人被壁上的泰山兵捅落砸在地上。
鮑韜抓住一個捅來的長戈,一使勁就躍上了壁。隨後他蒙頭就是亂砍,遮護住自己。
他殺得狂性,這邊幾個大戟士猶疑沒上前,正讓鮑韜占了這片,然後轉瞬,就有五名護軍從鮑韜後爬上來。
六人結成一個圓陣,就守在這片地方,好讓
“嗖”“嗖”“嗖”。
鮑韜還沒反應過來,對麵人群中就有一武弁射過來三箭。自己三個護軍哼都沒哼一聲,就抓著箭失倒斃。
鮑韜大驚,立馬撿起地上一麵大楯,就將自己和剩下二護軍遮護住。但這下他們就被大楯蒙住了,一時看不到外麵。
而這時候,一隊泰山兵拿著長梃就開始一路揮擊,這些人力大,被他們砸到的鮑氏兵儘砸落壁外。
而鮑韜也感到一陣大力襲來,身子控製不住的往後仰。就這樣,鮑韜和身後二護軍就跌落下壁。
但鮑韜沒事,有兩個護軍做人墊,他一點事沒有,而那兩人卻脖子折了,一命嗚呼。
鮑韜大怒,要帶著剩下的護兵再衝,而在這時,西麵的大砦壁門洞開,一下子湧出近百刀楯手,他們背“王”字旗,在一勇將帶領下,一路撞著零散奔逃的鮑氏兵,見人就斫,屍橫遍野,整片戰場頓時就腥氣彌漫。
鮑韜怒吼著就要率人反衝,但突然就被自己的護兵架住了,其中一個滿臉鮮血的族人,哭到:
“五兄,咱們趕緊撤,正麵和右麵的砦壁也開了,擋不住的。”
鮑韜這才看到,不隻西麵,北麵、東麵都奔來數百賊軍,各色旗幟招展,喊殺震天,他的族人無論組織何種逆衝,都掀不起一點風浪。
鮑韜哭了,恨自己輕兵,誤了多少家鄉子弟性命,一時上頭,就拿起環首刀要自刎。
他身邊的都是他族人,哪能讓這個族長的親弟死在這裡,他們可死,但鮑韜必須活。鮑韜活,他們的家人還能繼續被鮑氏贍養,而他要是死了,一切皆休。
所以剩下幾個護軍一咬牙,為鮑韜卸甲,然後將自己衣物全覆在鮑韜身上,最後幾人使勁,就將鮑韜扔過火牆。
被斷在外圍的剩餘鮑氏兵,因為火牆阻路,急得團團轉,也跟著鮑韜繞到了南麵。他們有弓箭,但根本不敢射,就怕傷到鮑韜。
這時,渾身是火的鮑韜突然就被拋出,他們大喜,趕緊扒掉了鮑韜身上的衣物,鮑韜的皮肉已經黏在衣袴上,這會直接被撕掉,痛得他撕心裂肺。
但更讓他慟的是火牆內此起彼伏的哀嚎聲,那都是他的子弟族人,這會被那些泰山狗奴屠戮,他慟哭,虎目留血,捶著地:
“射,給我射。一箭不準留。”
說完眼一黑,昏死過去。
鮑氏弓手得令,遂箭雨紛飛,趕來的張、王二家兵,也開始引弓,整個戰場上哭嚎一片。片刻後,全場寂靜。
匆忙趕來的董訪、趙寵二將看到鮑韜這幅淒慘樣,各個心有餘戚。這泰山兵太狠毒了。
就這樣,兩家合鮑氏殘兵就望著敵砦四麵火光衝天,黑煙滾滾,肉焦味,血腥味,屎尿味夾雜著柴火味,撲鼻而來。不少部曲沒忍住,吐了。
趙寵無神地望著前麵敵砦在黑煙中若影若現,心裡一陣膽寒,對麵是何等兵,便是這般大勝,他們都沒有歡呼。
邊上董訪歎道:
“現在咱們得把鮑韜送回去,他這傷,再不治,怕挺不住。順便問問那胡母家的,怎麼行兵如此之慢。他不會是賣琅琊賊不成,就來賣我們吧。”
趙寵點頭,就這形勢他們想打也打不成。不說鮑氏兵的慘狀駭得兩家部曲兵發涼,就這四麵滔天大火,也得火燃儘才能攻吧。
正當兩將整軍,暫做後撤,一個消息傳來,震得董訪失神,軍配落地。那趙寵也沒好到哪,眼一黑就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