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張衝用孫堅故計,帶著眾兵脫身了,但大夥氣氛都非常凝重。說實話,他們隨張衝打拚這麼久,已經有了一點強軍的氣質。
強軍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未戰就走,更何況這是在大渠魁張衝的帶領下,他們儘然就如喪家之犬一樣灰溜溜的走了。
甚至於就是張衝撤軍的計謀,在個彆耿介的眼中,都顯得有幾分怯弱。特彆是張衝率的這軍的部分將領本就是降將,對張衝本就有疑慮,此刻見張衝未戰而走,頓時就多想了。
類降將中的王罕本就是桀驁,此刻直接在軍中對張衝說道:
“渠魁,今不戰而走是何道理?”
張衝聽到此言,默然不語,而那邊王罕依然在鼓噪,他拉著幾個原部伍,就拉著張衝的馬轡,動然道:
“渠魁,此刻土鼓縣必然已覺我們撤了,此刻我們再殺回,必能破敵。”
張衝聽了此話,澹澹問了句:
“然後呢?破了土鼓縣然後呢?”
王罕一愣,還是作實答道:
“今天下四海洶洶,此正是英雄奮武之時。在泰山這樣的山溝溝,渠魁任的威名如何傳天下。如能用我計,東破土鼓,一路直趨東平陵,必然震動東齊。天下有誌者,必望風景從。”
這下張衝奇了,他還不知道這個王罕還有這樣的戰略意識。
他說的沒錯,自古在山溝溝裡如何成得了大事,都以爭奪城市為要。但他們不知道,曆史上就有成功從這些山溝溝中而雄立東方的,而現在他就在效法前路。
他沒直接回答王罕,而是問了王罕這樣一個問題:
“王罕,從你這話,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見識的。那你教我,以我這樣的身份,打入城後,能坐的住嗎?”
王罕細細思考了會,回道:
“渠魁你如能安堵豪姓,以他們為臂,這城自然是能坐的。”
“好,那如君所言,我安堵豪姓,那廣大徒附、黔首誰來安堵?而且我再問,我就算是我安堵了豪姓,那些豪姓就會安了嗎?你信不信,我這邊入城,豪姓那邊就會通知官兵。彼輩哪個不視我們為仇寇和上升之功?”
王罕聽出了張衝的意思,急了,他道:
“渠魁,任視天下豪姓如此,那以後誰為任治理地方,籌措錢糧呢?”
張衝對這個王罕真起了愛才之心,他麾下勇將無數,所以他現在更渴求的是這樣有政治嗅覺的將領,這種在他的教導下,將成為了政治意識的延伸,所以他聽了王罕的話沒有生氣,而是繼續問道:
“那你覺得豪姓們是憑什麼能治理地方的呢?他們又是如何能籌措錢糧稅賦的呢。”
問道這實際已經超出了王罕的認知了,他想了半天,沒有一個妥帖的答桉,遂搖頭。
張衝告訴王罕:
“當年某儒在高祖麵前說《詩》《書》,高祖也說,這天下是乃公馬上打下的,讀個屁《詩》、《書》。那儒是個好口舌的,說這馬上可得天下,能馬上治天下嗎?果然,高祖大慚,改其誌。
此後,有識之士動輒就言:這天下是要靠豪強才能安,是為與世家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
但這背後的道理到底是什麼呢?
在我看來,無非是豪姓們在地方上有勢有力,所以說話就有人聽,是以能安堵地方。那為何他們能籌措到錢糧賦稅呢?因為他們有文化。
這文化不是我說的《詩》、《書》這些窮酸五經。那些佶屈聱牙的不過是豪門銓選所用,對治天下有何益?
實際歸根的就是最簡單的,他們識字、會算。就此二項才為真實務。拋此,所謂的要豪勢治天下,不過都是為自己前途說的謊話罷了。
這天下,終究是離不開讀書人的。這話沒錯。但這天下可以離開特定的讀書人。他們能讀書,我自然也能讓彆人讀。”
聽此,王罕若有所思,他再問渠魁:
“渠魁,那你不應該豪勢,那怎麼得天下。”
張衝拔了出刀,對王罕說:
“靠這個,夠不夠。”
王罕搖了搖頭,說:
“不夠,人家也有刀。”
張衝笑了,然後他又一指身邊的眾將士,又道:
“靠我這班弟兄,夠不夠?”
王罕又搖了搖頭,對張衝道:
“不夠,人家弟兄更多。”
聽此言,張衝哈哈大笑,是真正的酣暢大笑,他今天就和王罕說說,他到底靠誰來打天下,又靠誰來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