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張衝帶著大軍回砦了。
也是在度滿接師時,蔡邕見到了張衝和他的泰山軍。他隻有一個感觸:
“這石將軍真年輕,這兵真精。”
蔡邕在京中多年,對漢家最精銳的南北二軍自然不陌生的,用他的眼光來看這些泰山兵,鬥戰技看不出,但精氣神不遑多讓,甚至極個彆部伍又有甚之。
念此,蔡邕對之後的談判蒙上了一層憂慮,有此驕兵悍將,這石將軍難免不頤氣指使,到時候兩邊再起刀兵可就苦了。
但蔡邕明顯多慮了,在得知蔡邕是奉高胡母家的說客,張衝熱情地將蔡邕迎入了大堂。而又當張衝得知這個穿著草鞋,像農民多過像名士的人,竟然就是蔡邕,張衝是訝異的。
對於蔡邕其人,張衝自然是熟悉,當然後世人可能對他女兒更熟悉,其女就是著名的蔡文姬嘛。
此刻與蔡邕陪坐的除了張衝、度滿,還有何夔。何夔和蔡邕還能算成親戚,何夔和汝南袁氏是親戚,而蔡邕也娶了袁氏女,所以真要算,二人的確是親戚。
有了這一層關係,整個會麵就更和諧了。
然後蔡邕開始對張衝道:
“石將軍……”
蔡邕剛要說話,張衝就道:
“蔡生,就叫我張衝吧。”
蔡邕一愣,他提醒張衝道:
“我如何能直接稱你名字呢?太無禮了。”
張衝笑道:
“名字就隻是名字,就是給人稱呼的。尊敬與否不在於外,而在於心。”
蔡邕頷首,他也是不拘小節之人,遂直接問:
“張衝,不知道你如何才能讓胡母君回家呢?老朽有點薄名,要是不苛刻的話,是能替胡母家做主的。”
張衝內心腹誹,他要是個愣頭青,可能真的被這老翁哄了,以為蔡邕真能說得算呢。
就衝蔡邕衣著,就知道他流浪江湖沒有什麼體麵可言,現在寄人籬下,仰胡母家鼻息,現在多半也是胡母家的人怕死,才把這個老翁送來做個說客。
看來這個蔡邕,到這會了,好替人做決定的名士作風依然不變啊,不過讀書人好像都這樣,他們叫這個是“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但張衝也沒太看重蔡邕的做主,他自然有法子炮製胡母家,現在正好將條件說出:
“行,隻要胡母家當應我這些條件,胡母班我一定安全歸還。首先,胡母家要送三萬石粟來。其次,準許我在奉高開圩市。最後,我要在汶陽之野辟田。他要讓附近豪強安堵,不要隨意騷擾。如能答應這三條,我不僅放還胡母班,還保證對奉高豪強們,秋毫不犯。“
蔡邕在思索著,好像他真的能決定一樣。半晌,他疑惑地問張衝:
“第一個我還理解。第二個我也估摸著你可能想賣點山貨,但最後一個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說要在汶陽之野辟田。但哪還有田給你辟呢?”
張衝笑了,他道:
“汶陽百裡沃土,那豪強哪都占的完?”
蔡邕急了,他為張衝擔心道:
“張衝,你可能沒種過地,不知道這各種厲害啊。汶陽上靠著汶水的膏腴田地,無不已經被泰山豪強們瓜分了。你就是辟田,耗費人力物力不說,最後沒有水澆灌,怕也是一場空啊。”
張衝感謝蔡邕的關心,但他主意已定,沒多做解釋,就問蔡邕行不行。
這時候,蔡邕倒是知道輕重了,他沒貿然答應,說想先見胡母班一麵。
對此,張衝自無不可。
隨後就有人帶著蔡邕找到了胡母班,那會他還在學舍中教字。之後二人就被帶到一個靜室,讓兩人自己談話。
蔡邕和胡母班實際上是同門師兄弟,他們的老師是前太傅胡廣。現在的小兒輩可能對胡廣不了解,但是在蔡邕和胡母彪那個時代,他們的老師胡廣就是第一流的人物,號稱奏章用事天下第一。
隻是這胡廣在士林的風評不佳,說這人太中庸。這可不是啥好詞的,往往被視為依附阿諛之輩,沒用忠直之風。也可能是對其師的逆反,蔡邕就一貫忠直,敢說話,然後就淪落到這步田地。
而作為胡廣的另一個學生胡母班,他倒是繼承了其師存身之術。當蔡邕和他說了張衝的條件後,他沒有任何猶豫,告訴蔡邕他全答應,甚至三萬石粟哪夠,他胡母班豈值得這點身家?他直接拍板,要給就給五萬石。
這倒不是胡母班傻,而是他太想回去了,他也太了解自家幾個族老的為人了。如果隻要三萬石,最後運來的一定不夠三萬石,與其後麵橫生枝節,不如一次性要五萬石,那些顢頇的族老,再貪也貪不了兩萬的。
既然胡母班自己都不心疼,他蔡邕也不多話,他反倒是問起胡母班:
“我聽那張衝的意思是要罷手言和,你是怎麼想的?”
胡母班捏著胡子,環顧四周,見沒人聽見,遂問:
“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