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我荀氏為清白人家,就是不做官也不要和宦官同流合汙。
然後這些人立馬就被當時的族長,也就是荀或的父親,荀緄給嗬斥了。
自祖父故去,大伯又走的早,族中最嫡長的就是父親,所以自然當仁不讓的成了荀氏的族長。
父親嗬斥這些人:
“你們懂什麼家族經營之道?你們以為如果家族無人做官,還會有誰繼續來我們荀氏求學。他們不遠萬裡來荀氏求學,就是因為荀氏能查舉他們做官。而現在如果荀氏自己就沒法做官,還如何查舉門人?你們給我記住,不能讓門人做官的經就是死經。”
父親這些話無疑是離經叛道的,但他們潁川人就如古韓國人一樣,不慕虛名,最重實利,是以法家橫行。所以族人都知道父親說的對。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父親看在族人麵上,沒點透,但族人都知道。
那就是他們現在的鐘鳴鼎食都是依賴於荀氏的經學,如果荀家的學問成了死學問,那他們的生活都將大不如意。
所以,這件事最終還是通過了。而且因為父親是族長,他直接背負了和唐氏聯姻的事。最後族人們都滿意了,隻有他荀或就成了家族的代價。有此汙點的自己日後彆再想通過清議這條路來養名入仕了。
但命運又在這裡和他開了個玩笑,他被一個老牌黨人賞識,品評了自己,還評得特彆高,稱自己為王左之才,這可是期許自己能輔左帝王的材質啊。
而這位老牌黨人就是何顒。
後來他興衝衝地將這個品評告訴了父親,誰知道父親哈哈一笑,說:
“你知道上一個被他們黨人稱為王左之才的是誰嗎?”
荀或不知道。
“就是延叔堅。但最後這人,最高不過為侍中,後來回鄉教書去了。這就是他們黨人的嘴,騙人的鬼。”
被這番話打擊的荀或悻悻然,但還是覺得何顒這位前輩說話比父親有格局,有見的,更好聽多了。
之後他就常隨何顒左右,在汝南也廝混很久。
也是在那裡,他知道汝南太平道到底有多勢大,而像何顒這些老牌黨人又在起什麼心思。
這麼講吧,汝南人口和他們潁川差不多,也是一百多萬,但他們太平道的信徒就有四十萬。汝南之地,除了官宦士家,可以說家家信太平,戶戶掛黃幡。每天清晨,他們太平道信徒禮讚的聲音,響徹汝南全城。
而何顒他們被禁錮的黨人也和這些太平道信徒交往密切,他們打什麼主意呢?
就以他荀或的見識,都能看出這些太平道久為禍患,以後國家必然是要清算的。為何?
因為太平道在和國家搶錢。
那些信奉太平道的黔首是要給太平道供奉的,而他們給太平道供奉一分,就要少給國家納稅一分。而且長久下來,這些人在地方勢大,能與漢庭分庭抗禮時,他們怎麼可能還會給國家再納稅服役。
所以太平道和國家之間的抵牾是不可調和的。
也正因如此,當他見何顒等一係列禁錮黨人和太平道交遊,甚至資助和幫助太平道打入上層,荀或就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因為被國家禁錮仕途而心懷怨懟,想要和太平道一起造反。
這也不怪荀或作此想,在士族圈,當時兩次黨錮之亂太嚴重了,已經嚴重到對劉氏天下是否還有天命的思考了。
自董仲舒以來,名教無不以天人感應為精神,認為劉家天下為上天所授,國家為上天的代表。
但兩次黨錮之後,他們懷疑了。這劉家真的是天子嗎?怎麼會有此不辨清濁的湖塗人。而這人還是上天選中的。
那如此,是不是在說明天在懲罰萬民?但天又是對萬民至仁至慈,不然也不會有此天地來恩陽萬民。
既然天是至仁至慈的,那隻能說明一個,那就是這個人不是天選中的人。天選之子,另有其人,也到了他們劉氏退位讓賢的時候了。
但荀或怎麼看都覺得太平道不像是能成事的人。感念何顒為他揚名,荀或有一次就勸諫了何顒,讓他們黨人們慎重。
誰知,何顒聽此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