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秦綱和羅宮充耳不聞,隻一個勁往漢軍那裡奔。
對麵,漢軍在魏郡兵在其主將審奇的帶領下,正三三兩兩的衝鋒,突然看到對麵奔來三賊將,也是一嚇,以為遇到一騎當千的好漢了。
但誰知,當頭的兩騎在看到漢軍這邊要舉起弓箭,忙高喊:
“手下留情,我們是陣前反正的義士。有重要軍情得報你家主帥。”
此言一出,落在二人後麵的韋同再不猶豫,手上拉開的弓箭對著那最前的秦綱就是一箭。
秦綱翻身落馬,但邊上的羅宮卻反身射來一箭,正中韋同脖頸。
韋同雙目血紅,看了一眼天,不甘的栽倒在地。
最後,三人中,就羅宮活了下來,遛馬到了漢軍陣地,被壓在了地上。
這三將陣前相鬥的一幕,直接驚呆了陣後的祭鬱,更讓正忙於抵抗漢軍進攻的祭孫也措手不及。
就在剛剛,祭孫還將中軍的一波長戈手調度到了陣前,去抵禦對麵漢軍的中山國兵的衝鋒。
他突然就看到左陣前,三名抹著黃巾的將領在陣前廝殺,祭孫立即意識到左陣出了大變故。
於是他忙讓自己的扈將張黑子帶著中軍的節杖和三百甲兵去左陣主持戰事。
他在戰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左陣,因為其主將也就是他的那位族弟,能力沒的說,忠誠有腦子,但有個大的性格缺陷,就是食古不化,太講仁義。
這在平日是他的優點,就比如左陣裡不少人都是在祭鬱的仁義感召下而加入的太平道,他在軍中的聲名也是非常好的。
但這是在戰場,對敵人仁慈,可就是對自己殘忍。
祭孫不敢多想,忙讓扈將張黑子帶人去左軍主持局麵。
張黑子是大夥的老熟人了,就是那位在石崮山落草的豪俠。
在後麵潛身殺了害他弟弟北戍的劉公,留下“殺人者,張黑子也”後,他就投靠了祭孫。
因為祭孫將他從大桑裡救出,他就打算將命賣給祭孫來報恩。即便後麵,同裡張氏的大多數子弟都入泰山投奔了張衝,他依然留在祭孫身邊。
現在,張黑子是祭孫中護軍的領軍,也是祭孫在軍中最得力的心腹。他也和軍中另一位豪傑張泰,並稱軍中二張。
張黑子知道情況緊急,對祭孫一點頭,囑咐了下另一外扈將張泰要護好祭孫後,就帶著兩百甲兵,和中軍的節杖去了左陣。
張黑子等人一路飛奔到了左陣的時候,就看到左陣的主將祭鬱和副將田珍正焦頭爛額的調度中軍去前麵。
在那裡,前陣因為主將和副將的臨陣叛逃,軍心大喪。此時已經開始出現了潰退。
張黑子一到這裡,以中軍節杖的權柄接過了主持權。
之後他就從田珍的回報中得知了混亂的始末,他一方麵暗罵祭鬱食古不化,一方麵暗暗後悔。
實際上,對於秦綱、羅宮兩人,他素知之,此二人是叛賊唐周的弟子。
說來,濟南黃巾的成分是較為複雜的。因為其方大體成員骨乾皆不是祭孫發展的,而是叛賊唐周。
唐周這人雖然奸佞,但能力是不小的,非常會拉人頭搞錢。所以才能將濟南方發展成青州第一大方。
但發展這麼快,濟南方的人員自然也良莠不齊。後來唐周在和張衝的鬥爭中敗北,被掉到河北總方,濟南方也有祭孫掌管。
祭孫主持局勢後,大力減汰了一批不合格的道徒,本來作為唐周徒弟的秦綱、羅宮也是在清洗範圍的。
但後麵這兩個深夜入了祭孫宅邸,跪在祭孫麵前淚如雨下,哀求不要將二人開革,說太平道就是他們的家,他們已經無處可去。
當時祭孫見二人悔過心誠,和唐周切割的也徹底,再加上到底不好做得太難看,一念之差,就將這兩人留下了。
當時張黑子就勸過祭孫,說這兩人狼視之相,是背主小人,萬不能留在太平道裡。
但祭孫覺得不以貌取人,也為了示之以誠,還對兩人一視同仁對待。
之後,秦綱、羅宮儘心儘力,也做了不少事。還讓祭孫感慨了句:
“用人之道,使功不如使過,誠哉斯言。”
於是,這事就過去了。
但誰成想,當日之仁,應在了此地,被這兩中山狼,背主之徒給反噬了。
在張黑子來的時候,祭鬱已經找補了,他一方麵對田珍道歉,一方麵掉了三屯兵上去,穩住混亂。
但可惜,如果沒有漢軍的進攻就好了。
濟南黃巾左陣前的混亂,被漢軍看在眼裡。各軍吏率先衝鋒,餘眾手握矛劍一擁而上,他們翻過楯牆和塹壕,湧入混亂的濟南黃巾左陣。
混亂在漢軍的虐殺下演變成了潰退,喪失了士氣的濟南黃巾左部紛紛丟下武器,轉身而逃。
而漢軍就用刀矛,輕而易舉的將這些人搠死,地上躺滿了已經死去的或者垂死掙紮的黃巾士們。
黃巾兵們就如一群被驅趕的羊,在漢軍的追殺下,到處亂竄。柵欄被推倒,遍地是黃巾。
有些跑不掉的,轉身跪在地上對漢軍求饒,但無人憐憫他們。
已經殺瘋的漢軍屠殺這這些人,將他們拋進溝壑填路。
隨後,這些魏郡兵們繼續前進,這一次他們從上到下都被沾染著鮮血,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是那樣快意和亢奮。
他們要將這數月積攢來的恐懼、迷茫、仇恨全部宣泄在這些罪民身上。
……
前陣的崩潰和隨後的屠殺,讓祭鬱羞愧的直欲死。
他張大著嘴,看著那些熟悉的子弟、信徒在漢軍的屠戮下凋零,渾身都在顫抖。
那邊,田珍也像一下子泄掉了氣,委頓在地上。
突然,田珍跳了起來,捶打著祭鬱的背,哭嚎道:
“你還我的子弟,你還我的前陣。你祭鬱還是人嗎?多大的罪啊。前陣少說兩千子弟,就這樣毀在你的手上。你還我的子弟啊。他們也都是人啊。嗚嗚嗚。”
說完,田珍又躺在地上一個勁嚎叫。
“夠了!”
看著遠方溝壑中遍地的黃巾子弟,張黑子憤怒的嗬斥了兩人的哭鬨。
他指著左前方,大吼:
“都給我站起來。狗賊們要殺來了。”
聽張黑子話,田珍和祭鬱這才看向了張黑子指的方向。
這一看,他們兩人如被冰水澆灌了一樣,渾身冰涼。
原來,在張黑子知道這邊。
一隻紅色的騎軍,握著耀眼的兵戈出現在了地平線。
那一麵麵招搖顯赫的旗幟,那曜日的精甲,都在告訴他們這軍的身份。
“幽州突騎殺到咱們這裡了。”
望著這一騎軍,祭鬱如是道。
天地灰暗,絳衣如潮,幽州突騎就壓著馬速緩緩向著濟南黃巾左陣壓來。
這一幕,並不是隻有張黑子等人看到,在陣前的漢軍和濟南黃巾也看到了。
但不同的是,漢軍看到自家主力壓上,紛紛舉著兵刃高呼和應。而濟南黃巾卻如喪考妣,惶惶不安。
前陣崩潰下來的殘卒已經繞著後陣從右邊撤走了,但他們的恐懼卻還留在了戰場,同樣傳染著後麵的黃巾士卒們。
一般來說,在前陣被擊潰後,中後部是很少還能站得住的。因為都是人,人會自己嚇自己。看到彆人逃,他也會逃。
這會,青州黃巾的中陣就是如此,眼見著他們也要被恐懼壓倒了。
後麵的張黑子看到這些,馬上就要帶著自己的兩百甲兵去前頭壓陣,而這一次,他被祭鬱給攔住了。
祭鬱將自己的兜鍪係上,對張黑子苦笑一聲:
“黑子,這次就我去吧。也就我去了,弟兄們才能安定的住。”
張黑子,聽了這話,看著祭鬱,想說很多,但最後就蹦出兩個字:
“保重!”
祭鬱哈哈大笑,拿起一把鐵矛,就豪邁道:
“那我就去了”
於是,張黑子和田珍就看著祭鬱領著他的扈兵,蕭瑟的一去不回頭。
這一天,是光和六年,十一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