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突騎陣列整齊劃一,從西南方向,隊伍向著兩側延伸超過一裡。
在整個隊伍之中,有一支完全不一樣的鐵甲騎。他們是盧植在滎陽之戰後編伍的重騎隊。
滎陽之戰,幽州突騎四千戰死一千二,可以說是傷筋動骨。
而盧植在從曆戰的各軍吏的問詢中,知道此戰中,寇淮部之所以全軍覆沒就是被泰山軍的弓弩隊覆蓋射擊。
而蓋彤部之所以不能衝破泰山軍的堅陣,也是因為對麵的長戈大戟步槊更能抗擊騎軍衝擊。
於是,盧植想到了將部分突騎重裝化。
實際上,幽州突騎本就有重騎,但這些都是原軍中各中低軍吏,都是散在軍中的。
而現在盧植,就專門將這些十人將、五十人將編練到一起,形成單獨的衝擊集群。
盧植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對麵有弓弩,那這裡就披甲,甚至連馬都給它披上。
而重量更大的騎軍,衝擊起來的動能也就更強。對麵血肉之軀維持的堅陣就更不能抵禦。..
盧植的想法在後麵幾次對抗練習中得到了驗證。這些披甲騎軍衝鋒起來,神鬼辟易,那射來的箭失不是彈開就是毫發無損。
隻不過,以幽州突騎之精銳,盧植最後也不過編練了五十騎,騎將就是自己弟子公孫瓚的弟弟公孫越。
這當中的五十鐵甲重騎,高舉著一麵絳色炎漢大旗,為首騎將銀甲白馬走在最前。
在其左側的是一隊白馬騎軍,高舉公孫旗幟,炎漢旗,旌旗獵獵。然後再左邊就是蓋彤的四百騎,他們都著麵甲,看不得神情如何。
在重甲騎的右側是前軍校尉崔鈞,他作為此次幽州突騎的代行指揮,其陣不僅有炎漢旗,還有一麵節度大纛,喻示著他的權柄。
在崔鈞之外的是右軍校尉盧俊,也是絳衣黑甲,如風林火山。
他們就如泰山般壓來,濟南黃巾的左陣越發難熬,在戰場上,不斷有之前張饒部的殘卒放棄了最後的抵抗,從戰場上撤了下來。
他們看著仍然堅守陣地的友軍,頗為慚愧,但還是低頭跑過,向著陣地後集結。
陣後已經豎起來新的旗幟,不斷有撤下來的黃巾卒找尋著自家旗幟重新集結。
那裡到處是焦急的軍吏,不斷整編出新的編製,好儘快恢複這些人的戰鬥力,然後將之再次投入戰場。
而這一切要實現,濟南黃巾的左陣就必須堅持住,這樣後方才能繼續整編。
但左陣真的能抵擋住嗎?
……
濟南黃巾的反擊很快就到。
在戰場的西北麵,也就是濟南黃巾的中陣和右陣這裡,漢軍的攻勢並不順利。
到現在,這裡主攻已經有五支漢軍軍團。分彆是三千人的步軍校尉部、八百的屯騎校尉部、千人的越騎校尉部、八百人的長水校尉部、兩千的中山國兵。
但結果呢?
步軍校尉部損失慘重,編製殘破,喪失了再戰的能力。
八百屯騎因為主帥冒進,除了左司馬蘇則、右司馬楊秋、隊將馬騰等帶著百十人撤了回來,餘者皆陣亡。
而長水校尉的胡騎、越騎校尉的輕騎又不能直接衝陣,隻能靠箭失襲擾濟南黃巾。
至於最後唯一有攻堅能力的中山國兵,就更是懈怠了,打了半天,還頓兵在濟南黃巾中陣前呢?
稍有見識的,看中山國兵前陣那些戈矛手,就知道什麼情況。
這些人將戈矛抖得聲倒是大的,但沒幾個是往賊人身上戳的,都在那混。
這一現象很快就被中陣的祭孫看到了,他意識到對麵的戰心之弱,可能就是此戰的關鍵。
而且此時左陣大亂,祭孫更要抓住這個機會,絕地反攻,爭分奪秒。
於是,祭孫點自己扈將張泰帶著大帳下最後的六百甲兵去逆擊對麵的中山國兵。
但張泰是拒絕的。
他的意思是,張黑子那邊走的時候,就囑咐他要護住祭孫,現在他帶著最後的甲兵去前陣了,那祭孫的安全如何保證?
祭孫大罵張泰,說自己死不了,再不聽令,他沒準要和弟兄們一起死了。
最後張泰含著淚,帶著六百黃巾力士衝向了前陣。
漢軍那邊實際也知道自己的漏洞。
盧植看見中山國兵遲遲不能打開局麵,就知道這裡可能成為賊軍反攻的方向。
但這時候中山國兵已經布置到了戰場上,也擠占了相應的戰場空間。盧植除非將中山國兵撤下來,不然他就是布置了援兵也換不上去。
但臨陣撤兵卻是兵家大忌,更何況是現在戰鬥的如此緊要的時候。
所以盧植隻調動了八百長水校尉部的胡騎安置在中山國兵陣後,好用箭失支援其部。
而且在長水校尉部後麵的,就是他盧植的中護軍,他手上還有千人的甲兵還未投入戰場,一旦中山國兵被逆襲,他的甲兵還能支援過去。
可以說,盧植不僅是漢軍第一流的戰略大師,更是一流的戰術大師,洞察戰場各種動向。
而很快,盧植的擔憂果然應驗,濟南黃巾的逆擊開始了。
……
組織反擊的就是濟南黃巾中領軍扈將張泰。
他除了帶了六百的甲兵外,到了陣前後,又招募了一批敢戰士。最後集結了差不多一千八百人的反擊挺身隊。
由張泰身先士卒,六百甲兵為中間,餘者為附翼,大夥彎腰揉身,從前陣的戈矛林鑽出,貼著中山國兵肉搏。
隻這一波攻擊,本就戰意不堅的中山國兵就潰了。
這些中山國兵不僅退了,還在混亂中將一些之前的作訓他們的軍吏給砍死。然後裹挾著原中山國郡兵們一起撤到了後方。
張泰完全沒想到,自己一波攻擊這麼有效果,他這邊熱身還沒結束,對麵就崩了?
張泰雖弄不懂原因,但當即就意識到此刻沒準就是此戰的關鍵。
於是,他沒讓挺身隊撤回,而是帶著大夥尾隨中山國潰兵乘勝追擊。
張泰的行動,引起了連鎖反應。
原先一直和中山國兵對線的前陣戈矛手,在看到中山國兵潰退,友軍再追擊,也耐不住喜悅,也加入了追擊隊伍中。
於是因為中山國兵潰退,濟南黃巾的陣線也散亂了。
這種情況在泰山軍是絕不會發生的。無令不得追擊,無令不得撤退,這套軍法早就刻在泰山軍的意識裡。
說到底,濟南黃巾以戰法訓練的時間還是短了,形似而神不似,在這重要關頭,就漏了。
張泰自然不知道他的追擊行動,帶亂了後麵的陣線,此刻他隻殺得痛快。
追擊一開始時,還有小部漢兵抵抗。
這些人也是中山國兵,但無論戰技還是戰心都比之前那波要強太多了。
但可惜,這些人隻堅持了一會,在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後,也崩潰了。
這些潰兵沿著後麵開辟出的甬道跑,穿過一排排無措的友軍陣地,繼續向著後方跑去。
臨近的中山國兵看到前麵的友軍潰退,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放棄陣線,朝著後方逃跑。
這些人逃跑時,還不忘扛著自家的旗幟。
他們在繞過長水校尉的胡騎時,還不忘對這些懵懂的胡人招呼:
“敗了,敗了。趕緊走!”
這些胡人都來自羌人部落,在漢界久了也聽得一些話。
其中那句“敗了,趕緊走”他們恰能聽懂。
初時軍法還能約束他們,但等到渾身鮮血的張泰帶著黃巾力士殺來時,他們裝模做樣的射了兩輪,就也潰退了。
這個過程當中,又有不少漢軍吏“意外”落馬。
最先潰退的那批中山國新卒,很快就遇到了軍法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