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義從和泰山軍突騎的騎戰風格迥然不同。
白馬義從因為有優質的馬源,所以胯下所乘皆是高頭大馬。但泰山軍突起的戰馬就要差白馬義從不少,無論是馬力爆發還是高度皆不如前者。
也因此,兩軍呈現了兩種戰術風格。前者因為戰馬都是草原良種,速度快,耐力足,所以戰術更呈現穿插、奔襲。但泰山軍突騎雖然戰馬不如,但紀律更甚。他們講究的是紀律、嚴整和服從。
從以這兩軍一戰,好有一比,那就是精條漢子對上了魯莽男。
在衝撞的第一個刹那,驕傲的飛龍軍突騎吏士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對麵的這些穿著絳紅色軍衣騎著白馬的漢軍騎士們並不是什麼花架子,他們那長大丈八的馬矟的末端皆裝一鋒利的槊頭,每每衝擊中躲過第一次正麵,交錯之後,對麵又能用末尾再刺一擊。
很多飛龍軍吏士們就是沒有防備這一點,大意被刺栽落下馬。
對麵那白馬義從還有一個陰險的,那就是仗著他們胯下的戰馬好,在將要衝撞前,陡然提高馬速,使得飛龍軍吏士們猝不及防。
田悅現在很後悔。
他是廣陽郡人,原就是幽州突騎的一員,但在雞澤之戰中他被拋棄於陣中,最後和閻柔、王門、單經、李忠等人一同投降。
後來王門、單經偷偷跑走,重新回到了鎮北軍序列,而他和閻柔、李忠三將選擇留了下來。
而就在剛剛,他帶著所部五十名飛龍軍吏士奔衝的時候,第一個照麵就是他昔日的袍澤,王門。
王門也帶著一部白馬義從向著他這邊衝刺過來。
在過程中,田悅和王門眼神交彙,然後田悅懂了。
他將自己持著中正的馬矟微微抬起,準備錯馬過去。
畢竟他和王門也是昔日的生死弟兄,隻不過因為因緣際遇才會對陣殺場,所以能放過就放過吧。
而對麵的王門顯然也是和田悅做一樣的打算。
看來戰爭如何那是大人物們的事情,咱弟兄們作何廝殺?
所以田悅和王門心照不宣的馬矟一碰,然後錯馬而過。在過去的時候,田悅還給王門一個微笑。
但就在他轉頭的時候,他亡魂大冒,卻是那王門竟然如此小人做派,在錯馬之際,竟然端著馬矟就往後刺。
田悅已經來不及躲了,隻是努力彎下腰,用背甲擋住了這一槊。
背旗折斷了,背甲也被捅穿了,田悅被這一槊重傷。
他忍著劇痛,摟著馬,指揮騎從們突圍。
他田悅因為自己的幼稚殞命,但不能害了弟兄們。所以他堅忍著,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被俘。
在這之後,田悅的這個五十人隊逆著白馬義從的兵鋒,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後,終於殺出了一條血路。
但田悅卻戰死了。
他的坐騎被一名白馬義從的馬矟給捅殺後,之後落馬被敵人給踏死了。
最終衝出來的田悅小隊,還剩下三十騎,他們見自家隊將人消失了,紛紛鼓噪殺回,要奪得隊將的屍首。
但片刻後,這些為義蹈死的飛龍軍吏士就被更多的白馬義從團團圍住,不是被射死就是被馬矟戳翻在地。
這一隊的飛龍軍吏士沒有一個選擇跪下投降乞活,皆和自己的袍澤弟兄們犧牲在了一起。
但這段話也並不準確,準確的來說,此隊飛龍軍吏士還有一名幸存者。
他叫楊玄,原名叫楊娃子。是泰山軍大將張達的好義兒。
張達最後到底是抱得美人歸,和輜重營的俏美人王小娘結了婚。
楊娃子的母親和王小娘是手帕交,又是張達和王小娘之間的聯絡人,自然得張達二人的喜愛,於是就被張達收做了義子。
這幾年,楊娃子初長成,自然是要從軍的,這也是泰山軍子弟們必然之路。
本來張達是要讓楊娃子留在中護軍的,但這小子心募突騎的威風,死活要去。最後,張達隻能托老弟兄李虎收了楊娃子做突騎。
楊娃子入軍後,根據傳統,軍中得名玄。
於是楊娃子就成了泰山軍飛龍軍突騎一卒,是最基層的騎卒。
這一次是楊玄第三次上戰場,在度過初時的緊張興奮後,他開始放飛自我,在衝鋒的時候,直接被田悅他們給落下了。
他也倒黴,在追趕隊伍的時候,還偏偏在一處凹陷地把馬腿給弄瘸了。
等楊玄慌忙起身後,一名白馬義從揮著環首刀就馳了過來。
對麵第一擊就砍在了楊玄的頭上,直接將他的兜鍪給斬落,鋒利的刀口雖然用老,但依舊在楊玄的頭上和臉上劃出幾道傷口。
楊玄被這一擊給打懵了,慌亂地抬起頭看著對麵那白馬義從,然後就見對麵揮著刀向著他的頭要砍第二刀。
這個時候,楊玄才福臨心至的彎下了頭,躲過了這一擊。之後他猛然跳到了對麵的馬上,直接將這名白馬義從給一起帶了下來。
壓著這名白馬義從,楊玄明顯能看到他眼珠的異色,看著就不像是漢人。楊玄這些年吃的好,訓練的好,武藝是不弱的。
他剛剛兩次死裡逃生,整個人都有點亢奮,見那義從還凶狠的看著自己,楊玄一口就咬在他巴拉自己的手指。
隨著對麵撕心裂肺的慘叫,楊玄吐出了一根手指。
而之後,他僅用一隻手摁住了此人,然後抽出自己的環首刀,就一刀就捅切在了對方的脖頸裡。
噴湧的鮮血淋了這名年輕的武士一臉。
楊玄咋吧了一下,舔了舔嘴上的鮮血,一種強烈的腥氣直衝腦門,一下子就讓他上頭了。
又用刀砍了這名義從幾刀後,楊玄才將此人的首級給割了,之後就跨上了義從的戰馬,就去尋找袍澤們的位置。
在這個過程中,楊玄的背部被遊弋的漢騎給重重一擊,手指頭也被砍斷一截。
但楊玄到底還是找到了自己的隊伍。
看著橫躺著一地的無頭屍體,楊玄怎麼都不敢相信這會是自己的袍澤。但那些肩章上的名字,編製,無不告訴他,這些戰死的就是他的袍澤手足。
楊玄流著淚,一把把撕下袍澤們的臂章。這是阿信的,這是小牛的,這是老黃的……。
楊玄第一次承受著這樣的悲傷,此悲傷甚至重於他少時得知其父戰死的悲傷。
朝夕相助,同衣同袍的弟兄們就這麼慘死了?
但時間已經容不得楊玄多想了,他要儘快取下袍澤們的臂章,這是弟兄們日後撫恤的重要依憑,這是楊玄必須要做的。
很快,楊玄又在自家隊將田悅的懷裡找到了他們的隊旗。這麵旗幟被田悅死死揣在懷裡,用整個身體的力量壓著。
就這樣,楊玄拿著隊旗,帶著犧牲弟兄們的臂章,抱著一匹遊蕩在附近的戰馬,就狂奔向東,在那裡,陳煥司馬依舊帶著弟兄們在奮戰。
……
李虎並不知道自己部下田悅已經犧牲了,但即便不統計,他也知道這一次飛龍軍損失大了。
他在帶著飛虎軍殺透了出來的時候,發現前麵的道路已經被緊隨在白馬義從的漢軍步兵大陣給擋住了。
李虎隻是左右看了一眼,就知道現在衝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