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戰場激烈的廝殺著。
泰山軍的壯夫和輔兵們也忙碌得不停。
鄭大抹了額頭上的汗,又招呼了句手下再穩當點,才有空喝了一口水。
自救了樂進後,鄭大的運道就起來了。
現在的他已經在輜重營做了一個小吏,手下管著五十多副擔架,也是體麵人了。
他正喝著水,突然就看到兩個憨丁擔著擔架就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鄭大火大,直接破口大罵:
“你兩憨子,跟著前麵的擔架,上戰場去,受傷的弟兄們等你們救命呢。”
兩個憨丁忙應著,就順著一個人流就跑向戰場。
其實也不怪這兩個農夫,實在是現在的戰場後方太亂了。
不斷有傷員從前方送下來,然後又有輜重營的輔軍要背負甲械、兵刃、箭矢去支援前線。然後路兩邊又到處是擺放推擠的輜重、糧秣。
怎一個亂字了得。
這時候又一隊殘兵扛著軍旗退了下來。
鄭大眼睛尖,一眼就看出是中護軍的陷陣營。
他帶著一夥人擔著水就迎了上去。
此時,這些陷陣營的吏士們狀態都不好,垂頭喪氣的。鄭大不敢多話,就讓人放下水,準備去做其他的事。
那些陷陣營的吏士們也沒有什麼驕氣,在幾個軍吏的約束下,陸續用水。
走到一邊的鄭大隱隱約約的聽到那幾個軍吏在說什麼“恥辱”、“血恥”、“恩欲”、“黃天”這些字眼。
又說什麼“彆讓泰山軍看扁了咱們黃巾軍。”
這個時候鄭大才知道原來這一批退下來整編的是老黃巾軍。
鄭大撇了撇嘴,腰杆子不直覺就直了起來,頗有點底氣了。
從這裡,可見黃巾軍與泰山軍的互融還是要走一段路的。
在那些退下的陷陣營的一邊,還有一群沒有武器的秦胡義從,有步兵有騎兵,這會都聚精會神的攀在轅車上看著戰場的情況。
每當有精彩的,就有人轉述給下麵的袍澤,然後惹來一陣叫好。
這群人就是在戰前最先反正的馬騰部。他們被引著退下來後,就被安排到這裡休整。
然後在這些人前麵,和剛剛那些陷陣營的慘淡不同。
一批也是傷兵退下的,但卻扛著軍旗,喜氣洋洋。
他們高舉著從敵人那裡繳獲的戰旗和軍器,在袍澤邊耀武揚威。尤其是在陷陣營的潰兵麵前,更是走了三遍,惹來後者一頓叫罵。
而這些人和之前的傷兵也不同,不少人即便受了傷,也拒絕躺在擔架上送下來。他們要和自己的袍澤們一起走回來,那才是勝利的回歸。
看著這些不同的景觀,鄭大感慨果然還是咱老泰山軍硬。
這個時候,鄭大突然聽到有人喊他。
卻是牛二幾個,他們這會扭著一個衣服破落還有血跡的俘口,一步一搡的走了過來。
鄭大罵道:
“讓你們去打水,弄的什麼事?”
那牛二氣哼哼地道:
“隊頭,咱們在水溪那邊打水,這個人就突然竄了出來,一看就是奸細。”
一聽是奸細,鄭大趕忙跑了過來,先是端詳了一遍這個俘口,又摸了摸此人的身子,瘦骨嶙峋的,看著屬實不像是奸細。
不過是不是奸細,誰也算不準,要是落在手黑的,直接當奸細砍頭又如何?但他鄭大心善,不忍心道:
“你是奸細。”
俘口非常激動,一個勁哇哇喊,但兩邊都聽不懂。
鄭大和樂進這一批人都是來自兗州東郡、陳留一帶的。而麵前這人說的大概是當地的土話,想了想,鄭大問了一圈自己的手下:
“你們誰聽懂這人說什麼嗎?”
大夥左右看,最後還是有一個之前走商的,舉著手道:
“這奸細說要找一麵杏黃大纛、持九節杖的人,說他大兄要他帶一句話給這人。”
鄭大嘀咕了句:
“咱這哪有這樣的人。”
突然,鄭大福臨心至,一拍大腿,不敢置信:
“恁娘,你不會是要找王上吧。”
鄭大沒見過王上,但也知道咱家王上行軍駐紮都帶著一麵“替天行道”的大纛,和那得自太平道的九節杖。
鄭大一把拽著此人,惡狠狠道:
“好個奸細,說你是何人?敢來刺殺王上?”
這被抓住的俘口自然就是白兔。
實際上白虎想簡單了,他到底還是出身太低,不清楚彆說是戰時,就是在平時,他弟弟白兔都不可能有一絲機會靠近到張衝身邊的。
所以,白兔剛跑到戰場的邊緣,就因為形跡可疑被輜重營的輔兵給抓了。
要不是遇到了一個良善人,他命早就沒了。
也許是他白家運道在,也許是張衝真的是氣運洪天,總之白兔這個嫩青遇到了鄭大。
此時被鄭大拽著,白兔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他本性中的機靈救了他,他對那個能聽懂自家話的人道:
“我兄是太平道的,他用性命換得了一個事關泰山軍的消息。帶我去見你家首領,我知道他,他是衝天大將軍。”
這一刻,白兔全明白了。
白兔的話被轉述給鄭大聽,這個時候反讓鄭大犯難了。
他意識到人生的第二大機遇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了。
第一次是他從屍體堆裡將樂進給扒了出來。
但這個太冒險了,誰知道這人不是敵軍的暗諜,即便王上英武神威,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這人。
但隻要此人是諜報,他鄭大將他帶過去,就一定會被連累得萬劫不複。
所以賭不賭?
鄭大眼神變化,突然他看到了白兔的眼神,那是祈求。
他想到了這人剛說的第一句話:
“我兄用性命換的……”
鄭大歎了一口氣,明白了。
他認真的看著白兔的眼睛,最後問了一次:
“你真的有重大情報送給王上嗎?”
人類的交流有時候並不需要語言,隻需要一個眼神。
看著鄭大,白兔猛點頭。
最後,鄭大決定豁出去,他要帶著白兔去見王上。
但手下們紛紛表示:
“隊頭,咱還是算了吧。王上哪是咱們想見就見的?”
見自己的權威被質疑,鄭大漲紅著臉,罵道:
“你們懂個屁。知道中護軍帳下鐵騎軍司馬嗎?和咱老鄭過命交情。找他帶,咱還能見不到王上?”
眾人見隊頭這麼篤定,一哄而上,紛紛表示願意護著隊頭去見王上。
最後鄭大挑了兩個,一個是剛剛傳話的走商,一個是擒拿白兔的牛二。
押著白兔,三人就去前麵那片帳幕區,那裡是中軍所在。
而越是靠近這裡,就越是能看到不斷有調動的軍隊開赴前線,而鄭大他們也開始感受到了那份戰場的喧囂和腥臭。
順著風,滾燙的腥臭味滾滾而來,鄭大直接頂不住了。
他本就哆嗦緊張,又被這味道一熏,直接就吐了。
這裡的動靜惹來了一聲暴喝:
“你們是哪部的,報上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