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衝沉默了,沒想到自己的策略會讓沮授這樣想。
其實他要做的壓根和沮授以為的惠胡之策毫無聯係。
說白了吧,張衝做的其實是大型邊貿。
隻是和過去漢人常用的高端絲綢品來互相貿易不同,張衝用的是大宗糧食來和草原的胡人們進行貿易。
胡人為何總是不斷南下呢?除了其掠奪尚武的文化在,更多的還是經濟原因。草原上的一次白災,就能讓這些牧人破產,他們要想活,除了南下搶還有其他選擇嗎?
當然,劫掠總是比辛苦生產要快活多了,所以胡人們不管有沒有這個現實因素在,都會偏好去掠奪。
但是當泰山軍崛起後,胡人南下的風險就會越來越高,單純為了掠奪而掠奪的族群空間會越來越少。
所以當有了強絕的武力使得這些胡人不敢南下搶的時候,他們就隻能去生產。
而要想讓胡人安心放牧,就需要解決他們的經濟問題,那就是吃飯。
首先,草原經濟和中原經濟是存在一定的互補性的,這是兩個地區能形成大規模邊貿的現實基礎。
胡人的牛羊馬是漢人一直需要的,無論是肉、奶製品、還是單純的畜力,都能極大的提高漢人的生產力。隻是過去漢人隻和胡人們交換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隻能滿足胡人上層的炫耀之欲,對於胡人的整體經濟並沒有補充。
所以當族群係統性出現危機的時候,上下皆會有意識的去劫掠漢人,畢竟絲綢再好也填不飽肚子。
而現在張衝決定用糧食來替換過去的絲綢奢侈品貿易。這樣一來,胡人可以在白災來臨之前,先將牛羊賣給漢人,然後換取足夠的糧食來過冬。
如此一來,胡人既處理了牛羊資源的堆積浪費,又獲得了穩定的口糧來源。而漢人也獲得了能夠提高生產力的牛、馬牲畜。
但這麼簡單的事,難道隻有張衝才發現嗎?其實並不是,過去之所以偏愛用絲、絹、布來互市,還是因為這些東西便於攜帶。
彼時胡人依舊逐水草而居,漢人就是想要運糧食過去都找不到地方,再加上各部距離又遠,就更難實行了。
但現在,按照張衝的規劃,胡人就近在劃分的草場定居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所以,定居和邊貿就成了相輔相成的。
隻是,這裡依舊有個問題,那就是漢人的糧食夠嗎?
隻從現在來看,胡人的全部人口加起來估計不過十萬帳左右,也就是百餘萬人,這點人數對於四五千萬的漢人來說並不多,完全是可以負擔的。
而且張衝自覺對漢地的開發和良種、水利的配合,漢地的產出會越來越高,這在河北一地就有了現實的證明。
河北在泰山軍陸續治理的兩年內,接連迎來了大豐收,這極大的鞏固了泰山軍在河北的根基,也使得各項政策的實行更加被認同。
但沮授卻提出了一個未來的情況,那就是隨著生存環境的極大改善,胡人的人口將迎來大爆發,到時候漢人還能支撐的了這麼大的糧食負擔嗎?
對於這個,張衝目前的想法是對營州一帶開發,先形成自給自足的農莊,然後不斷吸納和引導多餘的胡人人口進入農莊生產。
沮授一直在聽,最後隻能不置可否的表達了一個態度
“王上想的是周全的,如果最後實行可能還需要一番苦功。”
但張衝不以為意,擺手道
“我們本來就走了一條前人未走的路,至於能不能走好,沒人清楚。這就像此前飛豹軍他們渡河一樣,要想過對岸,隻能摸著石頭一步一步踩出一條路來,這個過程既需要勇氣,也需要智慧,更需要運道。但不下水行不行?不行。”
沮授聽明白了。
接著,張衝又開始講了第二個重要的問題,就是建設營州地區的核心力量。
凡任何一個地區,要想治理就必須要有一個抓手,一個執行團隊。
而泰山軍要想對營州地區進行深度治理,而不是過去的羈縻的話,那就需要在這裡建設一支這樣的核心力量。
在張衝的設想中,此戰犧牲將士們的子弟將會被遷移到這裡作為這一支核心力量。
這些人將被作為武人群體的核心,世代鎮守在這裡。
而營州也會成立軍府和州府雙元的結構。軍府管軍,州府管民。
其中,張衝更是大膽的將整個營州地區都設為一個完整的軍府,即營州鬆漠都督府。
之所以如此,就是為了護衛塞內郡縣,實現天子守在四夷的傳統。
張衝以日後的曆史趨勢分析,知道日後能威脅華夏的基本就是來自北方和東北方的胡虜了,而營州鬆漠都督府就是張衝破壞這個趨勢所做的第一個試點。
這個軍府的實質就是建立一個東北防禦體係。
為此營州鬆漠都督府將維持一支較為強大的鎮戍軍,這裡的胡人和更北麵的雜胡在被招納後,就會轉為漢籍,同時服兵役,使其肩負戍守東北邊防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