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邑得來全不費功夫。
當孫禮他們十人潛入門樓的時候,裡麵的徐州軍正嬉鬨地打著搏戲,一邊倒歪著的酒缸,讓整個空氣都醉醺醺的。
孫禮他們很容易就確認了人群的主將是誰,沒有帶任何血腥就解決了戰鬥。
再然後,費邑的大門就在大雨中緩緩打開。
至此,泰山軍進入徐州的大門徹底打開。
雨夜中,電光又一次照耀著了,此時已經被安排到雨棚下的費縣人看清了。
那是一支聳然如山的鐵軍堅毅地向他們走來。
……
暴雨總是這樣,來的快去的也快,可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下。
對於丁盛、董訪兩大帥來說,這場大雨的確不是時候,此前他們正對臨淄城發動猛攻,但就因為這場大雨,他們不得不放棄了已經取得的戰果,退回營地。
而到了營地後,泰山軍也沒有好過多少。
因為丁、董二部的大部分吏士都是來自乾冷的北方,對於現在潮濕的狀態非常不適應。
不過索性這大雨去的也快,就在今日天放晴的時候,丁、董二人決定給全軍休整一下。
丁、董二人這麼做,除了保證軍隊的士氣,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要陪同一個重要的人物巡視臨淄附近。
原來,在蛇丘行營的令書送到臨淄大營的時候,還來一人,此人正是陶黯。
陶黯之前一直任鄴城高級講武學堂的山長,最近被張衝調到了行營參讚。
此前張衝在看了丁、董二人各自發來的軍報後,雖然整體戰事都是成功的,二人也算有配合,但實際上二人卻還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比如之前丁盛奔襲臨濟的時候,就沒有和當時負責此片戰區的董訪打招呼,還是董訪反應及時,才及時帶著主力大軍過濟水,這才擴大了整體戰果。
所以有鑒於此,張衝就讓陶黯到臨淄大營,專門來協調二人的工作。
其實說白了就是做個中間人,也不是直接領導這兩大帥。
那丁盛、董訪有意見麼?
也許是有的吧,但至少是未曾在陶黯麵前表露什麼。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陶黯本人的資曆也算是夠格的。
在如今大太的諸卿中,陶黯是比較獨特的一個,因為他少數幾個信奉到道家之人。
道家和道教,或者太平教根本不是一回事,而是一群信奉莊老隱逸思想的人。
比如堯舜時期,有個叫許由的高傑之士。當時堯打算退位給這個許由,就讓人去山裡找他,但當許由聽到這消息後,乾什麼了呢?
他直接去潁水邊去洗了耳朵,意思就是這種世俗的功名利祿臟了他的耳朵。
但更厲害的事出來了。
在許由洗耳朵的時候,旁邊正好還有個高士,他叫巢父。當時巢父正好牽著牛在穎水邊飲水。
然後他就問許由在這裡洗耳朵的原由,一聽是這個,直接就大罵許由。
說許由就是為了博得好名聲而故意為之,不然真心要隱居的話,如何又能有名聲傳出去,又能讓人如此輕易找到?
然後現在許由還在這裡洗耳朵,他倒是將功名之聲洗到了水裡,但這清水卻臟了,他的牛怎麼喝。
可見,這巢父啊,是比許由還不利功名的人。
也正是這些人和後麵的莊子,共同構建出了戰國時期的道家思想。
但不要認為道家總是出世,在天下無道的時候,這些人也會出來教育門徒來改變這個天下。
比如曾授張良兵法的黃石公就是如此。
而陶黯也是這樣的背景,他就是被一些道家隱士們給培養起來的,就是去尋得明主,平此亂世。
所以陶黯明明沒什麼大來曆,卻對天下大局有著深刻的看法,而且道德高潔,不與常人同。
其實泰山軍,或者說大太到底是以何種思想來宰執規劃天下的呢?目前來說用以前的諸子百家之流都不能準確涵蓋。
因為現在大太的諸多門下重臣們,他們就來自幾乎不同的流派。
如度滿、蔡邕、諸葛珪等人就都是儒臣,隻是他們各自的傾向又不同。而何夔呢,又偏向於縱橫家的意思,然後如田豐、沮授、嚴莊、高升這些人,又都是赤裸的法家。
這些人都有各自的執政想法,但想法歸想法,他們都知道無論是他們中的哪一家都不會成為日後大太的正統思想。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王上正走一條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之路,不論是思想還是政策,都是如此。
但無論是儒家、法家還是縱橫家,他們都是講究入世建功的,所以他們在朝堂上是能自洽的。
可你陶黯這個道家是啥意思呢?你不是講究出世嗎?怎麼也來求富貴,求名祿了?
所以當張衝任命陶黯這個道家作為高級講武學堂的首任山長的時候,很多人就反對。
他們反對的理由就是,道家的思想是和朝廷站在對立麵的,畢竟你等自詡高傑之士,那不是荼毒人心,讓人學著做嗎?
要是有才華的都跑去信奉了道家,那天下誰人來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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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些人不僅反對陶黯作為講武學堂的山長,還建議張衝取締掉道家的思想,讓天下無野賢。
他們也不擔心這個會得罪朝中的一些老太平道徒,因為道家和他們幾乎就是兩種東西。
但張衝卻堅持讓陶黯做了第一任山長,而他給眾臣的理由是什麼呢?
他認為自秦以來,天下皆出利之一孔,無論是殺生以為功勳,還是讀書求取聲名,其實都是為了榮華富貴。
這個應該不應該呢?應該。
但張衝卻不希望天下人都是這樣,都是為了個利字。
他當眾說了一個新詞,就是“理想”。
大夥都不明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因為從來沒聽過,也沒見人用過。
但當張衝為他們解釋了後,眾人就明白為何王上要說這個詞了。
在王上的詮釋下,理想就是道理之想,是一種絕對的信念,是靠一種道理去為天下之義,為人心的。
大夥不明白信念是什麼,也不明白道理是什麼,但他們知道“義”。
不就是孟聖人說的義嘛,他們懂。
這些老兄弟們甚至還暗自竊喜,以為王上是真的義氣,這是還和兄弟們講義呀。
但一些年輕的,尤其是常年行走在張衝身邊的幕僚們,如李恒、李榕、馮熹、黃權、郭燾、吳瑞、張允這些郎官,他們卻聽懂了王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