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時節。
山穀中草木斑斕。
山穀一隅,樹木遮掩之中,有個數丈大小的洞口,一條山溪循著洞壁淅瀝而下,偶爾隨風綻開一蓬水霧,瞬即幻化出一道淡淡的日光彩虹。
一處寂靜的所在。
便在寂靜的山洞中,坐著一位年輕男子。
正是於野。
此時,他換了一身青色道袍,重新束紮了發髻,嘴角的血跡也已清洗乾淨,隻是神色中透著一抹倦意。
從升龍嶺,趕到落雷穀,繼而踏入雷池,救出了天機門的同門,接著陷入陣法,挑戰三位元嬰長老。之後拚儘手段殺出重圍,再次遭到賴冕的暗算。又是拚死一搏,差點困入翻天鼎,幸虧那個家夥出現狀況,總算是險之又險的撿了一條性命。
雖然撿了一條性命,而一番折騰下來,早已筋疲力儘,且臟腑又為雷火符震傷,如今休整了半個月,依然未能恢複如初。
而與天機門翻臉成仇之後,接下來是天高雲闊,還是麵對更加艱難的處境,尚且不得而知。
此外,也不知歸元子躲到哪裡去了,還有詹坤、荀原、令狐北,但願幾位同伴安然無恙!
“喀嚓——”
一聲輕響,掌心的靈石變成碎屑。
“這邊來——”
有人出聲呼喚,山洞內多了一道青衣人影。她麵前的空地上鋪著一層靈石,乃是借鑒《裂石訣》所布設的陣法。
於野拋去手中的石屑,就勢往下一拍,身子橫移過去,轉瞬已輕輕落在靈石之上。
“我再次借鑒《裂石訣》,重新布設此陣,權且稱之為裂石陣,七日之內便可吸納百塊靈石,與你的行功療傷、或修煉大有益處!”
“嗯,有勞!”
於野點了點頭,這才睜開雙眼。
所在的山洞頗為寬敞,在洞外天光映照之下,使得洞內一片明亮,也使得眼前的人兒纖毫畢現。
青蘿!
她難得在明亮處現身,隻見她亭亭而立,雙足赤裸,肌膚如玉,青衣如紗,腰身纖細,雙肩瘦削,黑發如雲,一張小臉精美無暇,兩隻烏黑的眸子深如幽潭。而她忽然鼻尖一蹙,眸子裡流光閃爍,接著嘴角一撇,含怨帶怒道:“咦,你何時變得這般虛假做作?”
於野怔了怔,道:“之前讓你擔驚受怕,我著實過意不去,如今又要你操勞,我……”
他早已料到落雷穀之行的後果,青蘿曾經勸他中途離去,卻勸說無果,便也不再出聲。每逢重大抉擇,他總是異常固執,青蘿唯有陪他患難與共。當他劫後餘生之時,又難免心生愧疚。
不管怎樣,青蘿為了他傾儘所有。而他無以為報,所帶來的隻有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絕境!
“哼!”
青蘿輕哼一聲,刁蠻的模樣一如從前,而波光閃爍的眸子卻微微一紅,轉而走到山洞的陰暗處款款坐下,道:“這世間,你是我唯一生死相托之人,你若與我疏遠見外,我一縷殘魂又該寄往何處?”
於野的心頭一疼,道:“我絕無此意……”
青蘿的話語聲變得柔弱、彷徨,自言自語道:“嗯,我想家了!”
“我早已說過陪你回家,卻不知你家在何處?”
“九幽穀!”
“九幽穀?”
“九幽穀便是我的家!”
“你的爹娘……?”
“我不知道爹娘是誰,隻知我靈根天成,自幼被我師父帶到九幽穀,並收為關門弟子。不想某一年的冬日,我閉關之時,天降滅門之災,我也未能幸免於難,被迫化作一縷殘魂躲入蛟丹,接著輾轉各地,最終在大澤的靈蛟穀困守多年,直至你的出現……”
話到此處,青蘿的肩頭微微聳動,她纖秀的背影更加顯得柔弱無助。
擱在往日,於野定要追問不舍。他有太多的疑惑,亟待揭曉。而這一刻,他卻不忍多說半句話,忙道:“嗯,無論上天入地,我陪你……”
他話音未落,人影一閃,青蘿已偎在身旁,雙手摟著他的脖頸,一雙眸子落下兩滴晶瑩的淚珠,又瞬間化為虛無。而她的欣喜之情卻是真真切切,話語聲更是柔柔入耳直透心魂:“小子,切莫忘了今日誓言哦,上天入地,生死同在,今生來世,不舍不離……”
……
半個月後。
於野走出山洞。
洞外的山坡上,趴著兩頭金螈,各有五六丈之巨,像是草叢中的兩塊大石頭。而其收攏的三對翅膀,四大兩小,且鱗甲白黃參半,兩頭妖物顯然並未成就真正的六翅金螈。其中的一頭金螈更為醜陋幾分,曾為它起了一個名字,大妖。而它依然顯得萎靡不振,翅膀的裂口與破碎的鱗甲亦未痊愈,此時嘴裡咀嚼著幾塊靈石,與二妖乖乖的聚在一起享受著秋日的暖曬。
於野回頭看向身後。
他的傷勢已痊愈恢複如初,修為也略有提升。待了一個月的山洞,再次回歸空寂,卻留下滿地的靈石碎屑,仿佛在見證著一段誓言。
隨口一說罷了,竟被青蘿當成誓言。而那個誓言與他生死與共的人兒,此時安安靜靜地守在氣海之中。
不過,有了靈魂的相牽相伴,這漫漫的仙途,從此不再孤單,也少了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