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師兄乃是天奇堂弟子,與一幫同門師兄弟前往九幽穀。五大仙門聯手,再有裡應外合,致使七殺門覆滅,神機子道隕。我師兄並未參與大戰,而是另有重任,便是前往混沌穀,奪取九幽塔中的十二件神器。他率先衝入九幽塔,不慎陷入禁製。當他擺脫困境,各家弟子相繼趕來,接著便是一場混戰,他帶著幾位師弟搶得九件神器,之後趁亂逃出了九幽穀。而本該返回天柱山,師兄卻說神器乃是不祥之物,不該帶回山門,繼而發生爭執。而他還是執意帶著三件神器與幾位要好的師弟離去,使得天奇堂的伯奇長老大怒,派人追殺……”
堆滿雜物的山洞內,裘和瞪著空洞的雙眼,幽幽敘說著兩三百年前的風風雨雨。
卞辛,他唯一的弟子,依舊封了禁製,躺在地上昏死不醒。
於野,與裘和相對而坐,低著頭,凝神聆聽著他好像頗為熟悉,又不甚了了,且相距久遠的一段歲月往事。
“師兄知道他闖了大禍,便讓幾位師弟帶著神器躲藏起來。他獨自一人回到了天柱山拜見天絕子門主,勸說他放棄神器,不得開啟幽冥之門。門主豈肯聽他勸說,便將他囚禁在天機峰,逼他交出神器,否則必遭嚴懲。我當時剛剛接手百草堂,恰好看守天機峰,於是詢問緣由,勸他回心轉意。他說他在九幽塔中看到了一段話,或為神機子所留,乃是聖人降世,三星齊歸,南鬥倒轉,幽冥界開。他堅稱這段讖語寓意不祥,依然不肯交出神器。我知道既有堅持,必有緣由,便讓他穿著我的服飾,拿著我的令牌逃出了天柱山……”
“……也不湊巧,那日傍晚,伯奇恰好巡山,獲悉有人持有‘裘和’的令牌外出,而我又躲藏起來,即刻帶人追殺而去。師兄最終得以逃脫,我卻難辭其咎,遭到毀去雙目、禁足千機峰的嚴懲。所幸我活了下來,便以種植花草打發時光。而百草堂從此成為禁地,各方敬而遠之。一晃多年過去,伯奇始終沒有返回,據說他怕門主責罰,已前往海外尋找神器的下落……”
“……某日有位年輕弟子誤闖千機峰,自稱修為不濟,即將趕出山門,我便將他留下,以丹藥助他提升修為,從此甘苦相依。不想他今晚將你引來,也許師兄在冥冥指引,也許是你我的緣分吧!”
塵封的往事,或也神秘,而一旦由當事人說出來,又好像平淡無奇。
不過,在這平淡無奇的背後,又隱藏著更多的神秘,似乎已若隱若現,卻又難見分明。
“裘伯假借裘和之名,帶著五位師弟逃往海外,並與伯奇拚得兩敗俱傷,之後分彆躲藏各地。裘伯拖著傷重之軀隱居山野,他的師兄弟也相繼道隕。他臨終之前留下遺物,我跨越百萬裡海域尋來……”
於野也將裘伯離開燕州的去向,以及最終的歸宿告知裘和。人有生死,事有始終,緣分不求圓滿,隻為裘伯、裘和,還有他於野一個交代。
裘伯的真名,裘道!
於野拿出兩壇藏酒,將一壇遞給了裘和,自己抓起一壇灑出酒水,算是祭拜在天的亡靈,然後舉起殘酒一飲而儘,然後“砰”的放下酒壇,低頭陷入沉默之中。
裘和也飲了幾口酒,似乎惆悵難寄,兀自瞪著空洞的雙眼,仿佛要看穿那無邊無際的長夜。片刻之後,他吐著酒氣,緩緩出聲道:“師兄為了遠離燕州,不惜丟了性命。你又為何帶著他的神器尋來呢?”
為何尋來?
起初隻為活命,接著想要報仇,後來想要尋求神器的真相,探索更為廣闊的天地。
而裘伯始終沒有透露他的來曆,反而在臨終之前留下暗示,否則他也得不到神器與相關的遺物。..
當然,這一切與青蘿密不可分。
於野雙手一展,麵前多了一塊布。上麵的字跡完好無損,正是裘伯留下的遺言:彩雲之南,朱雀北飛,金蟾出水,天機可尋。有緣於野,無緣天意。
裘和神色一凝,詫異道:“師兄的筆跡?前段話,為天機所在。後段話,無論你能否尋到天機,或者來與不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於野如實說道:“所謂的天機,便是那段讖語:聖人降世,三星齊歸,南鬥倒轉,幽冥界開。”
“這……”
裘和陷入困惑之中。
“依老人家所言,既然裘伯不願開啟幽冥,又為何留下這場機緣?”
“莫非他在尋找聖人?”
“我並非聖人!”
“此間所說的聖人,並非大德大能的聖賢,而是終結亂象之人,也許僅為神機子的一廂情願!”
“那段讖語有何不祥之兆?”
“這個……我也不明究竟,你不妨實地查看,或有發現!”
“哦?”
“來吧——”
裘和站起身來,抬腳往下一踩。與之瞬間,洞外傳來一陣石頭滾動的響聲。
於野撤去禁製,跟著他走出山洞。
“嗯,我便是喜歡這些花兒,五顏六色,生機勃勃……”
穿過院子,裘和扭頭看向藥圃中的奇花異草,臉上浮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他空洞的雙眼好像不僅能夠看穿長夜,也閱儘了季節的繁華與滿園的春色。
“老人家精通丹道,何不醫治雙目?”
“嗬嗬,唯有修至元嬰境界,方能再造肉身。而我這般倒也無妨,心中有天地,又何須去看,也不用去聽!”
“你的雙目毀於天絕子之手?”
“嗯!”
“看他慈眉善目,不似心狠手辣之人!”
“嗬嗬……”
兩人傳音對話,輕輕走出小院。
遮擋上山石梯的巨石已滾到一旁,重重籠罩的禁製也閃出一道縫隙。
裘和擺了擺手,徑自穿過禁製踏上石梯。
於野緊隨其後。
夜色深沉,又地處偏僻,無人在意這邊的動靜,隻有兩道人影循著陡峭的石梯而上。
不消片刻,已抵達石梯的儘頭。
此處距峰頂尚有十餘丈,開鑿了一個數尺大小的洞口。四周的山石應該摻雜了金石,顯得異常的堅硬,據說已空置多年,並未見到禁製的存在。
於野跟著裘和走入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