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十餘道踏劍的人影疾馳而來。
千機峰的半山腰上,百草堂的籬笆牆外,季晗與冼成猶自麵麵相覷,很是無奈的樣子。忽然又是幾道人影從天而降,兩人微微瞠目,急忙舉手施禮:“長老……門主……”
竟是應齡與房源、祁商、郎渭等四位元嬰長老,緊接著又有一位老者落下身形,雖然沒有幾位長老的氣勢逼人,卻更加深不可測,正是天機門的門主,天絕子。
與此同時,十多位金丹弟子已飛到近前,遂又左右散開踏劍盤旋,已然將整個天機峰圍困起來。
“季晗,你乃外門的管事弟子,與冼成緣何深夜至此?”
出聲叱問者,乃是應齡長老。
季晗與冼成急忙再次行禮,恭恭敬敬道:“我二人忙於夥房雜務,返回已是夜深,忽見有人趕往後山,便匆匆追來查看究竟。”
“哦,是否見到賊人?”
“未曾。”
“嗬嗬!”
便在應齡逼問之時,天絕子拈須笑道:“兩位弟子牽掛仙門安危,忠誠可嘉!”他留下一句褒獎之詞,儘顯高人的寬容大度,然後輕輕一甩袍袖,抬腳走入籬笆小院。
季晗與冼成悄悄換了個眼神,暗暗鬆了口氣。
天絕子慢步穿過院子,嗅著濃鬱的花香,微微點了點頭,道:“嗯,裘和擺弄花草的本事頗有一手!”
刻著百草堂三個字的山壁下,便是裘和居住的山洞。此時洞門大開,並能看到洞內亮著淡淡的珠光。
天絕子抬腳走入山洞,出聲喚道:“裘和,老夫看你來了……”
隻見洞內坐著一位老者,須發銀白,兩眼空洞,麵如死灰,嘴角溢出一縷鮮紅的血跡,正是此間的主人,裘和。另有一位年輕男子躺在地上,早已腦漿迸裂而死去多時。
天絕子的腳下一頓,意外道:“哎呀,你豈能殺害自己的徒弟呢,他在此陪伴多年,你怎忍心啊!”
“嗬嗬……”
裘和慘笑了一聲,嘴裡又溢出大口的血跡。他緩了一緩,道:“我收卞辛為徒,幫他提升修為,他陪我消遣時光,與我甘苦與共。我著實舍不得這個弟子,便帶著他輪回路上做個伴!”
“唉,你雙目已盲,人也無情!”
“哼,我雙眼雖瞎,心如明鏡!”
“哦?”
“我師兄去向不明,我是唯一牽連之人。你天絕子在這天機峰結網以待,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先後多次派人糾纏,最終我留下了卞辛,亦無非權宜之計。而我雖然殺了卞辛,你天絕子又何嘗不是殺人凶手!”
“你難得心如明鏡,又為何自絕心脈呢?”
“你毀我雙目,也毀了我修為根基。如今我壽元將儘,與其受辱而死,不如……不如先走……一步……”
“這又何苦呢!”
天絕子的話語中透著惋惜與無奈,道:“而今晚你也見到了想見之人,足以瞑目了!”
他搖了搖頭,轉身走出山洞。
裘和依然瞪著空洞的雙眼,卻已生機斷絕、亡魂遠去……
院內的花草,芬芳誘人。
天絕子嗅著花香,踱步走到院外。
院外的空地上,躺著兩具死屍,一個是季晗,一個是冼成。
“嘖嘖,兩位弟子罪不至死呀!”
天絕子衝著應齡等人抱怨一聲,拂袖踏空而起。而他離去之際,又不無憐憫道:“將百草堂的靈藥移植紫霄閣,都是裘和的心血啊,莫要糟蹋了……”
……
月潭,乃是天柱山主峰北側的大湖。
湖水兩岸的山坡上,坐落著大大小小的山洞,乃是弟子們的洞府所在。
此時,兩道人影悄悄潛入西岸的一處洞府之中。
“於師弟……”
“慢著,我記得成師兄在落雷穀遇險……”
“當時雖然遇險,而肉身尚存,回山閉關三年,僥幸撿了一條性命!”
“哦……”
“山門已經關閉,內外戒備森嚴,你暫時難以走脫,且在我洞府暫避一時。”
“卻怕連累成師兄!”
“無妨,你安心待在此處,我外出查看一二,但願季晗與冼成安然無恙!”
“有勞成師兄!”
成施簡短交代兩句,匆匆走出洞府,並封死了洞門,顯然是怕走漏了風聲。
於野獨自留在洞府中,伸手撓了撓下巴,一時心緒煩亂,卻又摸不著頭緒。
今晚怎麼了?
此次潛入天柱山,倒也順利,而亂走亂撞之下,竟然遇到裘和本人,揭開了一樁他苦尋不得的真相,而尚未梳理清楚那段陳年往事,忽然又泄露了行蹤,接著遇到了三位好友,之後便匆匆忙忙躲在這山洞之中。
天絕子並未放過裘和,從他禁足千機峰的那日起,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果然是化神高人,行事縝密而不留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