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
天高氣爽。
山頂上,於野抬眼遠眺。
一年了,他終於爬上山頂。
折斷的肋骨與受創的臟腑已沒有大礙,封禁的氣海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不過,經過一年的休整與不斷的獵殺野物、采摘野果,他的四肢強壯了許多,或許得益於曾經的煉體術與所吞服的還魂果,他強悍的力氣也恢複了八九成。
最大的變化,還是他的外貌。
此時的他發髻淩亂,麵帶汙垢,身上裹著獸皮,袒露半邊膀子,儼然一位山野莽夫。曾經的元嬰修士、魔門之主,早已隨著幽冥之門的消失而成為了往事。
消失了。
那道通往凡域的結界門戶,徹底消失在雷火之下。
而失去了幽冥之門,便回不到燕州。混沌穀、九幽塔、魔門,以及蘄州、大澤等等,儘皆成了遙遠的記憶!
他也再次變回了凡人,卻獨自置身異域。接下來又將走向何方,不得而知!
於野眺望了片刻,奔著山下走去。
封禁的氣海沒有任何轉機,繼續躲藏已徒勞無益。他要外出打探一番,再設法尋覓機緣、恢複修為。
須臾,荊棘叢生,亂石攔路。
於野腳尖一點,飛身躥起三五丈,就勢淩空翻轉,已飄然落在山林之間。他咧嘴一笑,臉上露出慶幸之色。
雖然沒有修為,卻並未失去矯健的身手。倘若遇到猛獸,也有了幾分自保的本事。卻要避開修仙者,否則他難以活命。
此地既為仙域,想必是高手如雲、仙人遍地。
歸元子、紅衣、水芹、水軒,算不算是仙人?均是煉虛修為,境界之高令人仰止。而四位高人為何前往燕州,又為何相互猜忌、相互提防呢?
還有天絕子、華嶽、沐千裡等人,是否幸存……
於野用力搖了搖頭,大步穿林而去。
他如今已是自顧不暇,多想無益。該來的,終將會來;緣分已儘,便讓往事成煙!
十餘裡之後,前方出現一條大道。
泥土道上,竟有車轍與蹄印。
於野忽然有了幾分期待,循著大道往前走去。
眼前的山野叢林,與燕州所見沒有不同。天上的白雲與日頭,也無任何異常。所謂的仙域,看來也不過如此。
又去十餘裡,道旁豎著一塊石頭,刻著字跡,雖為古體,卻尚能辨認,磐龍。
前方有道山丘。
翻上山丘,眼前出現一道寬闊的峽穀。
峽穀兩邊矗立著石山,山壁與山坡上開鑿著一個個洞窟,山下則是搭建著草棚,並有人影出沒其中。
集鎮?
總算見到了人煙!
左側一處洞窟冒著炊煙,門前的草棚擺放著石桌等物。
酒肆?
日頭當空,恰是午時。
於野奔著酒肆走去,果然有個高大的漢子在灶前忙碌,他拱了拱手道:“掌櫃的……”
“吼——”
誰想話音未落,便聽一聲咆哮,緊接著一道黑影撲了過來,竟是一頭似狼、似豹的醜陋猛獸。
於野嚇了一跳,急忙抽身暴退,不料腳下打滑,猛然閃個趔趄。眼看著便要遭殃,“嘣”的一聲,猛獸已被脖頸的鐵索拽住,一張血盆大口與鋒利的獠牙近在咫尺,噴吐的腥氣令人窒息作嘔。.
“滾開——”
又聽一聲叱嗬,鐵索響動,猛獸“嗷”的慘叫著退了回去,一個滿臉胡須的壯漢凶神惡煞道:“再敢乞食,咬死活該!”
略顯古怪的話語聲與曾經騎乘惡蛟的兩個男子相仿,卻聽得明白。
這是將他當成了乞食者?
於野趁機爬起來,又忙撿起地上的靴子。
靴子乃是他僅有之物,卻破了幾個洞,為了避免赤腳,堪堪穿著而已。
他套上靴子,低著頭默默走開。
也不怪令人厭惡,他如今的模樣豈不就是一個討飯的乞兒!
而一個凡俗的掌櫃竟然如此凶惡,並豢養猛獸,著實罕見!
這已不是燕州!
正午的日光下,一個蓬頭垢麵的年輕人走在陌生的峽穀中。
峽穀兩旁的草棚與石窟,應為住宅、或是店鋪所在。其中的男男女女,皆骨骼健壯,衣著簡樸,卻沒人理會他這個乞食者。
於野左右張望,不知去往何處。
他怕再次遭到驅趕。
“砰——”
一根肉骨頭落在麵前,隨之喊聲響起:“小子,賞你的!”
幾丈外的草棚下,坐著一個壯漢,粗布短衣,絡腮胡須,正啃著手裡的肉骨頭。他身後是個環繞石窟的院落,其中堆放著獸皮、獸骨等物。相鄰的草棚與石窟前,另有人家在享用午飯。
於野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
漢子頓時瞪起雙眼,怒道:“老子賞你的骨頭,竟不識抬舉!”說著他又啃了兩口骨頭,然後揮手砸了過來。
於野偏轉身子,骨頭帶著風聲擦肩而過。
“咦,老子砸死你!”
漢子霍然起身,竟順手端起一個陶盆,看架勢要連盆帶骨頭砸過來。
於野隻得拱了拱手,一字一頓道:“多謝大哥盛情,本人不食嗟來之食!”他在模仿對方說話,口音略顯生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