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舍下。
於野盤膝而坐。
青衣與邛山,居住相鄰的草舍。
草舍四周,樹木掩映,並有修士把守,以免驚擾高人的靜修。
幾番周折之後,於野與兩位老友就此安頓下來。既然收了龍骨信物,理應幫著靈古氏排憂解難。而依著邛山說法,這是吃人最短,拿人手短,純屬多管閒事。
而仙途,便是各種意外的錯縱交織,機緣與凶險並存,否則,又何來此次的海底奇遇?
草舍有著兩丈方圓,像個草亭,卻多了一圈草簾,當間鋪著草席,靈氣彌漫而來,再有青翠的草木環繞四周,彆有幾分彆致的幽靜,使人一時忘卻了大海深處的靈棲穀,而仿佛踏入上古的時光,沉醉在漫長而又久遠的歲月之中。
於野靜坐片刻,低頭凝視。
他膝頭擺放著一截白骨,靈古氏的信物,龍骨劍。
靈軒之所以奉獻信物,是為求他幫著抵禦強敵,卻更像孤注一擲,因為麵對他與青衣、邛山以及兩頭蛟龍,戰敗的靈古氏已在劫難逃,於是便賭上闔族的性命。
靈古氏,一個敢殺敢拚,敢於認輸,敢於不擇手段求生的上古族群。據靈軒所說,他的仇家便是海遺氏。在賊星救過一位壯漢,海奇,雖為海遺氏的高手,卻並不可怕,海遺氏的海晏長老與神幽氏的姬嶼,才是靈古氏最為忌憚的強敵。
求生不易,修仙更難,何苦打生打死呢,既然他於野在此,不妨幫著化解這場恩怨紛爭。
當然,拿人錢財,為人消災,天經地義。何況這把龍骨劍,著實令人難以拒絕!
龍骨,長約丈二,雞卵粗細,通體骨白,一端開叉,看著倒也尋常,卻是一件非凡的寶物。
龍之傲骨?
人,也有傲骨,雖曆經苦難,當百折不撓。
於野打出法訣,禁製籠罩四方,龍骨劍緩緩飛起,他手指擠出兩滴精血,輕聲自語道“於某,有沒有傲骨呢……”精血化作閃爍的符陣,倏然飛入龍骨之中。他就勢握住劍柄,丈餘長的古劍閃爍著白色劍芒,似乎輕若無物,卻“嗡嗡”作響而殺機待發。
嗯,星矢之外,又多了一件殺人利器,不,應該是斬妖除魔的利器。
於野的眉梢聳動,兩眼閃過一抹凜然之色。他將龍骨劍收入納物鐵環,看向右手的兩個戒子。
禦靈戒中,橫臥著兩頭蛟龍。大蛟的身軀,已達十丈有餘,脊背的青色龍甲,倍顯神異,它碩大的龍首、虯展的龍角,與真龍相差仿佛,隻是它四肢與腰腹的銀甲依然如舊,可見它與小蛟仍在成長之中。
鬼戒,收納著門邪與見淵、比甲、石嬰。比起煉屍的悍不畏死,煉魂的詭異多變,這四人的魔煞之體兼具魔修神通,故而更加的強大,卻也多了幾分反噬的凶險。
於野舒展雙袖,輕輕緩了口氣。
他並未將幽星的高人放在眼裡,而接下來的星域之行卻是強敵無數,能否順利抵達魁星,尋至地天門戶,一切仍未可知……
十餘丈外,另有兩間草舍。
邛山無心靜坐,一個人左右踱步、四處張望。
於頭領的住處籠罩著禁製,想必又在行功修煉。唉,他已是天仙後期的修為,依然勤修不輟。而一個幾百歲的人,不懂談天說地,不曉男女之樂,飲酒也是獨酌,著實無趣。
不過,老狐跟著他,心裡踏實。倘若奎炎在此,日子更加圓滿。而那個夯貨竟為狐女所惑,哼!
邛山想到此處,依然鬱悶難消,禁不住揪著胡須,恨恨哼了一聲。
左手一側,隔著一片花叢,乃是青衣居住的草舍。可見一瘦削的人影倚著木幾而坐,她滿頭的銀發,使得四周的景色倍添幾分出塵的意境。
邛山稍作遲疑,伸手整理衣著,又梳理發髻與胡須,然後踱著方步走出草舍。行走之間,但聞花香、酒香怡人。他不由得精神一振,裝模作樣道“踏遍靈山人不歸,空穀幽幽覓芝蘭……這個……覓芝蘭……”
他本想學著人族修士,來一回風雅,奈何詞窮,不由得愣在原地而神情尷尬。
青衣坐在草舍下,銀發披散如雲,她昂首呷了口酒,隨聲道“飲罷千載紅塵事,望斷青雲又一年。”
“妙哉!”
邛山猛地一拍雙手,讚道“仙子學識淵博、境界高遠,老狐不及也!”
他趁機走入草舍,又後退一步,坐在台階上,摸出一壇酒,道“獨飲不成趣,仙子,請——”
青衣沒有正眼瞧他,也沒有驅趕,卻收起酒壇,坐直了身子,輕聲道“若論學識、境界,於野又如何?”
“呼——”
邛山吐著酒氣,道“他比仙子差遠了!”
“哦?”
青衣神色一動。
“不……”
邛山回頭一瞥,心虛道“他比老狐略勝一籌!”
青衣的腮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轉而看向四周的山林,道“他雖學識不濟,卻境界非凡。”
“嘎嘎,他有何境界?”
“典籍有雲,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穀。來去自然,得失隨緣。正所謂,大道至簡!”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仙子所言甚是!”
邛山奉承一句,又茫然道“大道至簡,我懂,前段話,何意……”
“於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