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澹青色羽毛的奇特凋鴞於燃溪城上空盤旋著,銳利的雙眼審視著行走於城邦內的人群。
麵包房的煙囪冒出一道道淺灰色的煙氣,在傍晚的天空中留下“活力四射”的痕跡。
叫賣貨物的各族行商臉上見不到憂懼之意,仍然熱情地向著過往行人推銷著手中便宜低廉的商品。
時不時有幾個醉鬼踉蹌著從酒館中走出,沒走幾步便倒於路旁,若非有巡城護衛們發現,凍死是唯一的下場。
對於這些醉鬼,護衛們沒有懲戒,而是帶著他們走向了一塊告示,在宣讀了一番領主變更的信息之後,便予以放行。
塔妮亞的綠蔭領在得知澤尼爾發起叛亂後毫不猶豫向南拿下了兩個大型城邦,而燃溪城,則是第三個。
燃溪城,梭倫最南方的城邦之一,毗鄰熔火群山,地熱資源豐富,以間歇泉與熱泉聞名,同時也是梭倫最南端最繁忙的貨物集散地,南來北往的各族商人總是熱衷於在這座古城以熱泉洗去一身汙垢,舒緩疲勞。
塔妮亞奪取這座邊境城邦並沒有費什麼氣力,駐守此地的領主雖是自己父親的心腹,但很顯然對方並不打算以生命踐行對於父親的忠誠,在發現兵臨城下後,他便迅速轉換了立場,宣誓效忠。
注視著天上的逐漸離去的凋鴞,塔妮亞澹澹地吩咐身邊的幾位執政官與治安官:“回到領主宅邸,暫時進入地下休息一陣子。”
被塔妮亞自底層提拔而起的心腹們都是聰明人,立刻意識到了什麼,但他們深知公主殿下的智慧,因此沒有多說一句話,順從地照做了。
赤紅手持繡有黑鴞圖桉的旗幟走出了城,靜靜地站在曠野之中,冷風吹拂下,旗幟烈烈作響。
隱匿於昏暗之處的黑鴞顯露而出,他們步履輕盈,積雪宛如平地,黑色的披風與鴞的雙翼,於身後飄揚起舞。
黑鴞渾身釋放著令人戰栗不安的魔力,一點點地靠向赤紅,在約有一百步左右的距離齊齊停下,被麵罩遮擋住,看不清表情,但聲音卻格外地冷漠。
“公主殿下已成叛逆,你仍要追隨?”一位黑鴞無視了她手中的旗幟,問道。
“塔妮亞殿下,請諸位,宅邸一敘。”
“黑鴞與叛逆,無話可談。”
“那你們應該毫不猶豫與我戰鬥。”
“”
沉默中,一位黑鴞摘下了麵罩,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十餘位黑鴞冰冷的視線聚集在赤紅身上,然而,赤紅怡然不懼。
“你是有價值的,不該死。”黑鴞冷硬的話語再度響起,仿佛與入夜後呼嘯而起的寒風相呼應。
赤紅嘴角上揚,卻是沒有再說其他的話,隻是又一次重複:“殿下請諸位,宅邸一敘。”
說完,她比了這個“請”的手勢,禮貌而優雅,仿佛麵前這群背負著帝國意誌之名的黑鴞隻是傍晚時分在外瘋玩,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黑鴞靜默地走過逐漸亮起火把的街道,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那些因為好奇而駐足的人,穿過宅邸豪奢到用黃金裝飾噴泉的中庭,在侍者溫聲細語的躬身問好中,步入了彌漫著熏香的藏書室。
在一排排書櫃後,塔妮亞手捧一本厚厚的典籍,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恬靜而自信的微笑,禮貌地說:“很榮幸與你們見麵,屬於梭倫的帝國意誌們。”
黑鴞視線先是在塔妮亞身後的兩位魔法師身上停留了一會,而後再度聚焦在其本人身上。
“但願你能說出足以解釋叛逆的話語,否則你應當知曉我們的來意。”
塔妮亞不急不緩地合上手中的書本,有黑鴞隱約看見封皮上“編年史”的字樣,直到赤紅將典籍交到了為首的黑鴞手上,他這才看清了上麵的字梅利亞斯編年史。
“梅利亞斯一三六年,應當時仍有權利的元老院要求,雪怪成立。”
“元老院將這群守望帝國,隱藏於暗影中的人稱之為帝國意誌,維持帝國的存續,即是他們的最高職責與使命,其本意是為了削弱當時梅利亞斯皇帝的權利,製約他日漸磅礴的野心,但也許連他們也不曾想到,雪怪會伴隨著梅利亞斯走過漫長的時光,並最終成為了梅利亞斯最後的,行走於大地之上的意識。”
“這便是史書上關於帝國意誌的第一次描述,也是如今梅拉人類四大國帝國意誌的起源。”
“無論是斯來戈的寂靜者,教國的光輝化身,科德左恩的暗影衛隊,亦或是你們黑鴞,均是在摸爬滾打中吸取那隻巨鴞經驗,完全照搬而出的作品。”
比起梅拉頭號霸主巨龍一族,作為梅拉曆史上幅員最為遼闊的梅利亞斯,其存續期間在哲學、學、政治、武力上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是因為這樣,梅拉各族都從這隻巨鴞身上學習了不少東西,也許是建築風格即便是死敵優勢種血族依舊身嫌體正直的將其貫徹至今,梭倫更是全盤吸收;也許是政治結構,諸如元老議會、大執政官都深刻影響了當代的梅拉,而從試水君主製起,它更是以一己之力促成了如今梅拉的“生態”。
它已死,這片大地,卻依舊滿是它的影子。
“因為是借鑒與搬運,我們此刻,也經曆了與梅利亞斯同樣的流程”
“悖逆之言!”有黑鴞嗬斥道。
塔妮亞哈哈大笑:“我指的是,帝國意誌的演變過程,尊敬的黑鴞,你指的是什麼?”
嗬斥的黑鴞愕然,冷酷的表情很快被局促所替代。
為首的黑鴞已經聽懂了塔妮亞的暗示:“我們此刻,正是為了梭倫的存續而來,你與風暴親王的叛亂正在動搖這個偉大的國度。”
塔妮亞玩味地品味著“存續”一詞,她揚起下巴,說:“可,這是內戰。”
塔妮亞提高聲音:“我與澤尼爾,皆是梭倫皇帝狄維克嫡親子嗣,這是一場由下至上發動的糾正式肅清,而非什麼叛亂,無論如何,梭倫都會繼續存在。”
許多黑鴞仿佛如夢初醒,他們麵麵相覷,而後有些動搖地注視著年歲最長的領頭者。
塔妮亞繼續說道:“與梅利亞斯一般,寂靜者、暗影衛隊、光輝化身,還有你們,都在漫長的時間中忘記了自己守望的立場,這不可恥,世上沒有恒久不變的事物,但若是你們真的自詡一切為了梭倫”
塔妮亞撇嘴:“那未免有些可笑了,因為你們中的不少人從未真正將組成國家的芸芸眾生當做是梭倫的一部分,所謂帝國的意誌,總是很縹緲,不是嗎?”
領頭的黑鴞一點點收斂起了氣息,良久之後,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