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你指的是這座城邦各處的俘虜嗎?”路禹語氣突然冰冷,“你似乎想以此要挾我?”
“要挾?”卡爾登連連搖頭,“這種隻會凸顯自身懦弱的行徑我不屑為之。”
“一路屠殺無力反抗的弱者就不是懦弱的行徑?”路禹反問,“身為魔法師,你總不能否認自己相較於常人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吧?”
卡爾登身旁靈體彙聚,一縷縷朦朧的“霧氣”釋放著危險的氣場,將其庇護在身後。
“如果煤球閣下能收斂一下自己的殺意,還有那正在醞釀的魔力,我想我可以解釋。”
“你和莎拉一樣多話。”
“您能將我與先驅並談,這對我而言是無上的榮譽。”
感受到路禹暫時將魔力收斂回體內,卡爾登沒有直接回答路禹的問題,而是拋出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疑問。
“你是來自異大陸的召喚師,博學,睿智且危險,想必在抵達梅拉之前已經遊曆多地,我想你應當是一位智者,不可能看不懂魔力潮下世界發生的變遷,過往時代,但凡興起的知識流派均難以磨滅,無論大眾將其定義為邪惡或者正義。”
“即便是召喚,在最衰弱時,各個大陸均有人在嘗試著從那倒塌的廢墟中尋找著能夠複興召喚的寶物。即便人們厭惡、排斥、編排召喚師,甚至一度對召喚師發動圍剿,它們依舊在暗中存續了下來。”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在與黑屍會為敵,不斷地擊殺著黑屍會的學徒們,大範圍地摧毀死靈造物……這有用嗎?”
路禹沒有回答,聊天室內靜悄悄的。
“即便你殺死了所有黑屍會的成員又如何,死靈知識誕生便意味著他會以流派的形式存續下去,它已經不是一個具體的敵人,你能殺死我們所有人,但那知識呢?”
“學派恐懼死靈動搖了他們的秩序,但卻又貪婪地窺伺著這份可能讓他們更上一層樓的力量,死靈魔法中蘊含的‘靈體操縱’之術垂涎者數不勝數,如今他們徘徊於死域邊上,難道真是為了所謂的‘正義’,為無辜者複仇的‘大義’?”
“不,他們是來掠取屬於新時代的知識,這是對新時代恐慌,害怕無法跟上步伐的老東西們在垂死掙紮。”
長久沉默的路禹輕聲開口:“是莎拉借你之口向我說這些的,對吧?”
卡爾登沒有被拆穿的尷尬神色,而是自然地回答:“先驅說她很希望與你合作,你是她唯一知曉的,已經踏入新時代魔法師行列的人,如果聯手,一定能夠領先梅拉……不,是領先整個世界。”
這是莎拉第二次向三煤球投出橄欖枝,而她顯然認真思考了許久,借由卡爾登訴說的話語直擊三煤球的內心。
“死靈無法清除。”
如果一開始三煤球是因為看見無數生者儘墨的城市,看見小貓女這樣無辜的可憐人被改造成死靈造物而憤怒,憑借著一腔熱血、未曾冷淡下去的正義感,以及對晨曦領的責任心而行動,那麼中途,他們內心就隻剩下了迷茫。
怎麼樣才能消滅死靈的存在?
殺死黑屍會所有人?
還是殺死莎拉?
可那已經被莎拉四處拋出的知識又該怎麼處理?
直到璐璐一句不經意的吐槽才讓路禹意識到了這場在梅拉肆虐的死靈天災究竟意味著什麼。
“先驅者的誕生是‘祂’推動的產物,你的召喚物為世界帶來了召喚複蘇的信號,重新開拓了召喚的邊界,那麼死靈又帶來了什麼?”
不是死靈造物那些畸形的產物,縫合、融合許多前所未有的創意幾乎來自於路禹的召喚物本身。
真正被死靈帶來,並且在各處蔓延的知識是“靈體”。
這才是“祂”推動的魔力潮下,以死靈法師向各個群體展示的那份變化。
“確實,我們無法殺死一個已經存在的知識流派,也無法磨滅他們掀起的思潮與思想,你們黑屍會化身宗教的念頭再極端都能被‘存在即合理’所修飾……”
三煤球意識合一,念頭通達。
“知識無罪,人有。”
“你們利用死靈之力殘虐生者,血債累累,你們不死……我心難安。”
“莎拉,我知道你在聽,這是最後一次回答你。”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我隻想遵循本心行事。”
莎拉的聲音自卡爾登腳下的法陣中傳出:“本心……真是值得玩味的詞彙,你真的理解自己的內心嗎,不妨讓卡爾登帶你探尋一番。”
如此快速的回複讓路禹渾身一顫。
“莎拉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
卡爾登向著天穹伸出雙手,似乎在向這片天地索取什麼,腳下的通訊法陣驟然崩碎,逸散的點點熒光碎裂後又載入融入逐漸浮現的一層層光暈之中。
以卡爾登為圓心,地麵開裂,青石板路化作粉末揚起,露出了隱藏在那之下的巨型陣法。
刺眼的紅光構成了法陣的紋路,頻閃不止,好似告警裝置也在耳邊蜂鳴。
被血紅色的光幕籠罩,卡爾登的麵容邪異,他冷漠地拍了拍手,像是在向不知何處的觀眾發出互動請求。
血腥氣從城邦的四麵八方飄蕩而起,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他們彙聚於卡爾登頭頂,一枚拳頭大小的紅色心臟虛影悄無聲息地成型。
“你做了什麼!”璐璐大吼。
“這就是莎拉先驅所說的,壓製著男性人格的兩個女性人格嗎?”卡爾登咧嘴輕聲笑著,“你這個反應不是知道我做了什麼嗎?”
“你這個不折不扣的畜生,你難道就沒有親人嗎!”
塞拉憤怒地將數道光矛刺向卡爾登所在,然而暴躁的靈體卻從他的腳底蜂擁而出,以身為盾,將光魔法層層消減。
“親人?”
看著他為之一愣的神色,路禹本以為這句話觸動了卡爾登內心柔軟之處,然而他的下一句話讓三煤球渾身發毛。
“有啊,就在他們當中。”卡爾登微微側頭,斜著眼示意三煤球看看他身邊的靈體,“還有一些……正在被法陣加工成最棒的武器。”
路禹、璐璐、塞拉各自都在人生中見識到了許多窮凶極惡之徒,他們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甚至不忍卒讀,然而沒有一個人能讓他們隻是聽他說話,每個毛孔都會冒出寒意。
卡爾登平靜地描述著自己殺害至親的過程,像是殺雞宰羊般稀鬆平常,三煤球忘記了施法,甚至忘卻了卡爾登正在聚合法陣之力的事實。
路禹不認為卡爾登是瘋子,他說話條理清晰,毫無疑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人性泯滅不足以形容這個人,路禹甚至找不到一個詞形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