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的模樣有點瘋狂,眼中布滿血絲,說出“親征高句麗”這句話時歇斯底裡,像個戰爭狂人。
李欽載好想去掐他人中。
“陛下冷靜。”李欽載勸道。
李治晃了晃神,平複了情緒,笑道:“朕失態了,景初莫怕。”
李欽載歎道:“臣倒是不怕,但陛下的身子不宜激動,否則若有不測,臣百死莫贖。”
李治感動地道:“景初是個忠臣啊……”
李欽載沒法接話了。
他難道沒聽出我話裡的意思?你激動也彆在我家激動,否則死在我家我怎麼辦?
碰死瓷也該去找個老實人啊。
李治仿佛想起什麼,猛地一拍他的肩,笑道:“對了,景初上次說用銀杏葉切絲泡水,朕在宮裡喝了倆月,效果不錯。這倆月基本沒犯過病了,頭暈目眩的毛病也緩解了很多,多虧了景初啊。”
李欽載笑道:“陛下洪福齊天,臣不敢居功。”
李治感慨道:“如此懂事的少年,當初在長安城裡的名聲怎會如此不堪?定是有惡人暗中惡意毀謗,朕怎麼看你都不像是個混賬。”
李欽載感動壞了:“沒錯,定是有惡人毀謗,臣怎麼可能是混賬。”
指了指爆炸現場,李治又道:“此物若能大量產出,用於兵事,我大唐攻克高句麗的難度應該小了許多,來年若能將高句麗滅國,景初當記首功。”
魔盒已經打開,李欽載不再考慮改變曆史軌跡之類無謂的問題。
沉吟片刻,李欽載道:“陛下,若是在火藥裡添加一些東西,比如銳利的小鐵片,小釘子之類的,這些東西隨著火藥炸開,方圓數丈內的敵人難有幸理。”
李治腦海裡頓時浮現出畫麵,想象火藥炸開,裡麵的小鐵片小鐵釘隨之濺射開來,周圍的敵人掩麵捂腹慘嚎。
李治不由打了個冷戰。
“景初所言有理,朕記下了。”李治欣喜不已。
李欽載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雙手捧給李治:“陛下,這是火藥的秘方,裡麵需要的原料配比,以及製作的詳細過程,臣都記在上麵,請陛下收好。”
“此物凶險,非吉之物,陛下一定收好,不可讓旁人知道,否則若流傳出去落在歹人之手,臣恐大唐社稷陷入危難。”
李治一怔,然後眯著眼笑了:“景初如此主動獻出秘方,為何?”
李欽載歎了口氣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秘方在臣手裡,臣保不住它,天下唯一能保住它的,隻有陛下一人。”
李治深深地看著他,還是接過了秘方,道:“若換了彆的東西,朕不會接秘方,沒有天子謀奪臣子秘方的道理,可是這個東西不一樣,它太凶險了。”
“朕收了秘方,既是為了保大唐社稷安寧,也是為了安你的心。大義所在,朕不得不收。”
說著李治又赧然朝他笑了笑,道:“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其實朕還是有私心的,也不怕直言對你說。”
“此物的厲害,朕親眼見識了,作為天子,朕必須掌握它,這是天子該做的事,景初,莫怪朕。”
李欽載躬身道:“臣很欣悅陛下能夠如此坦誠,臣願以李家先祖之名發誓,此生絕不向任何人透露火藥秘方。從此以後,知道秘方的隻有陛下和臣二人矣。”
李治欣然笑了,誓言不重要,李治相信的是李欽載這個人,以及英國公三朝功勳的出身。
在這個年代,勳貴子弟是能夠得到天子信任的。宮闈禁軍中,天子貼身侍衛的出身,往往很多都是勳貴子弟和功臣之後。
連身家性命都托付給了勳貴子弟,李治沒理由不相信李欽載。因為李欽載是英國公的孫子,這一條便足夠了。
若有所思地盯著李欽載的臉,李治緩緩道:“朕記得景初是軍器監的少監……”
李欽載愧然道:“臣這個少監名不副實,上任至今連官署都沒去過,臣慚愧。”
李治嗯了一聲道:“景初的性子朕清楚,不過製作火藥之事,不如交給景初,朕才放心。”
“臣不乾!”
“嗯?”
李欽載正色道:“臣性情淡泊,此生隻願寄情於山水,一心隻求問天道,不願涉足於朝堂,請陛下體諒。”
李治笑了:“話說得很精巧,難為景初急中生智了。”
淡淡瞥了他一眼,李治幽幽道:“懶就是懶,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作甚?你以為朕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