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九年,六月三十日。
長安下了幾日暴雨,天空終於放晴,日頭開始焦灼,但卻不至於讓人無法忍受。
正是放榜的好日子。
雲閒居,春日房。
王冬冬一大早敲響柳笙的房間門,口中催促道“快點快點,再不去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她知道,這一日,無論是不是考生,閒著的、八卦好奇的、等著榜下捉婿捉媳的人,都會去貢院前看榜,屆時定是處處人山人海,圍得水泄不通。
所以,還是早去為妙。
然而,敲了半天仍是無人回應。
王冬冬覺得奇怪,忽然想到什麼,拿出靈訊一看。
原來更早些的時候,柳笙就給她發了信息,說自己已去踏青登山,不必等她,自行去看榜即可。
“這種大家都緊張萬分的時候去踏青?”王冬冬撓了撓頭,摸不清柳笙在想什麼,“難道她是覺得自己穩了?”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畢竟柳笙是最晚離開貢院的那一批,如果她都不能入榜,誰能入?
於是王冬冬就此作罷,一看時間真的遲了,著急忙慌地離開雲閒居,截了一輛雲轎往貢院速速飛去。
……
此時,長安城外,青山之上。
今日無雨,夏日的氣息逐漸濃厚,柳笙已經走得身上微汗,青衫微濕,正坐在路邊的青石上喘著氣,拿出竹筒,緩緩喝了一大口水。
她刻意沒有運起靈力,也沒有用靈器,隻是如凡人一般,在山間緩緩攀登,所以走到半山已然累得不行。
“聽山下茶鋪的嬸娘說,國書院就在附近,可是我怎麼爬了那麼久還是看不到?”柳笙有些鬱悶,用潔淨術去除身上的汗漬,總算乾爽了一些。
【我覺得是你走錯路了。】世界毫不留情地指出。
“是嗎?但山裡的路確實難認,不是樹就是水,石階都分了幾個岔道。”
她抬頭望向四周,清晨留下的薄霧尚未散去,彌漫在山林之間,翠竹鬆柏在風中搖曳,能聽到溪水潺潺聲,伴隨著偶爾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鳥鳴,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許是她真的太久沒有這樣放鬆地看過山間景致了吧。
小時候,她經常跟著爹娘登山遊玩,在山間采菌子、打獵、釣魚,好像沒有太多的憂愁。
但是,自從她離開了小綠園,就一直奔波勞碌著,再沒有好好地看過路上的風景。
柳笙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清新的空氣滌蕩著胸腔,那些壓在心上的疲憊仿佛暫時驅散,不需要去想。
“無妨,繼續就是了,總會找到的。”
她放好竹筒,站起身,繼續前行。
【你真的不去看榜了?】
“不看了,我們不是已經知道結果了嗎?”
柳笙還是微笑著,看著山間的竹林婆娑,眼神有些黯淡。
【是,但萬一……】
“不想這個了。”柳笙打斷了世界的話,隻是深深吸氣,踩在青石板路上往山上緩步而上。
水聲漸漸急促,且越來越響亮。
繞過一處竹林,豁然開朗。
一座瀑布從高崖下飛瀉而下,水花四濺,宛如白練懸在山間。
瀑布下方是一方清澈的水潭,潭水碧綠如玉,倒映著周圍的山石樹木,宛如山水畫一般。
柳笙走到瀑布邊,水汽撲麵而來,清涼之感讓她精神一振。
心中的陰鬱似乎又消散了一些。
果然就是要多親近大自然!
【是啊,你確實是太累了。】
世界不悲不喜的聲音中竟然多了一分心疼。
【自打我們認識以來,你好像就沒有停歇過。】
“是啊……”
柳笙也有些恍惚了,回想起這短短四個月的時間裡,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十九歲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