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向文記得,小的時候,姥姥村子裡一個老人去世,家裡麵的兒媳和兒子離婚了,又沒有閨女,能放開聲音哭的女人,就暫且委托給了一個表親。
宋向文記得那天,他站在大舅家小賣部的前麵,看著靈車從小賣部門前經過,前麵的男人們低頭耷拉著腦袋穿著白大褂一聲不吭,眼睛從來不看向兩邊。
中間的靈車緩緩開著,兩邊吹喇叭的人走走停停吹著那令人靈魂出竅的大長喇叭。靈車後麵,那兩個表親婦人哭得稀裡嘩啦,鼻涕摔在臉上渾然不覺,穿著白大褂拄著孝棍,靈車停下,她們就跪下,以頭搶地,痛哭流涕。兩邊的女人夾著扶著,宋向文真的感覺,如果沒人幫著她們,她們真的會跟不上靈車。
在姥姥家的小屋子裡麵,小舅說“他家最苦了,就一個兒子,還離婚了,人家老婆帶著孩子走了,剩下他一個光棍子。好在是個孝順孩子,把老爹老娘這下都伺候走了,人家表姐家裡,那是真哭。”
“年輕的時候,人家兩家確實是弄得關係不好,因為點種地打架好幾年不說話。哎,也就這回幫幫了,她不幫,誰能替她哭?”
哭喪如果除了最單純的緬懷和不舍以外還有其他的含義在裡麵的話,大概就是獨屬於這個民族的一種古老的親情認同和人文紐帶。一代一代的血緣關係,永遠都斬不斷撇不清,這種已經融入血液當中的潛在意識,無法言說,但是卻深入每個人的腦海當中,成為了組成家族的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
黃紙燃燒的熱浪夾雜著灰燼撲向人群,滾燙的空氣讓人連連後退。宋向文站在人群後麵想,如果是最浪漫的詩人,最感性的作家,會不會在此時張開雙臂,用試著擁抱,擁抱那種超越科學的愛。
愛,並不是人類創造出來的東西,它甚至不是客觀存在的物質,有的人說,愛就是幸福感,無非就是多巴胺和內啡肽的作用讓人產生了歡愉的感覺。
有人說,愛是一種力量,讓我們超越時空的維度去感知它的存在。
黃紙終究燃燒殆儘,熱浪也褪去了,灰燼慢慢從天空灑向大地,扔進去的貢品早就沒了蹤影,大概就是像老人們說的,都被離開的人吃掉了。
宋召華用長長的樹枝拍打著灰燼看看有沒有火苗沒有熄滅,公墓靠近農田,燒到人家的莊稼就不好了。
二爺爺的幾個兒女已經退回到了路上,大姑和二姑兩個人把包袱包起來,站在墳圈旁邊看著宋召華的動作。
宋召華眯著眼睛,害怕灰燼進到眼睛裡,向著兩個姐姐說一聲“走吧,還站在這裡乾什麼。”
大姑二姑沒說話,看著樹枝在宋召華手裡上下翻動。
“文文,走,彆在那裡了全是灰,打掃打掃你腿上,來吧。”劉二姐在前麵叫宋向文和宋婷,他們正站在墳包的另一側看著。
大家都走了,爸爸一個人在那裡收拾,放下樹枝,用腳踩踩兩邊的草,拔掉那些高的,踩平那些矮的,看看墳包,還行,沒被大雨衝壞。
宋召華拿起來地上還有半瓶酒的酒瓶子,打開蓋子倒在墳前,“行了昂,拿了錢,吃了飯,好好過日子,過年的時候再來叫你們回家,回去吧,我們也回去了。”扔下空瓶子,咳嗽兩聲,出了公墓。
這個暑假過的沒什麼意思,程鴻總是不在家,十次找他,八次家裡都鎖著門,宋向文和孫奧問他“你都乾啥去了。”程鴻興奮說道“去老家我家飯店裡幫忙,我家雇的那個人可有意思了,光跟我講笑話說他以前在彆的飯店乾活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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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什麼時候下成績?”宋向文想著兩個人已經畢業了,參加了中考,估計也快下成績了。
“後天,後天下午三點半開始查分。”孫奧說道。
宋向文不知道程鴻是經曆了什麼,小學在宋莊都是學習標兵的,報了一個三中,孫奧乾脆直接報的職校,他已經想好以後的路了,職校上完,托家裡的關係找個廠子上班就行,也不要求掙多少錢。
成績下來了,程鴻沒考上,隻能跟孫奧兩個人一起去職校。兩個人都選了汽修,也算是當時的熱門了。
張全瑤在班裡的時候說“俺爹給我問好了人了,我初中畢業,直接去學修車,等到兩年回來,一個月至少八千!到時候,咱們班同學聚會,一人包個大紅包,高占源你不用看沒有你的份。”
這個暑假,村子裡麵的小區也蓋完了,出了小區裡麵的一些綠化還沒好,已經可以裝修住人了。
交房的時候,所有的業主都能去抽獎,最好的是一台大電視,參與獎是一箱子蘋果。
宋召華去抽了一箱子蘋果回來,劉二姐說“你個小臭手,我去早就把電視拿回來了!”
雖然交房了,但是裝修的卻不多,買房的大都是農村人,且不說乾農活住樓房埋汰,大部分人家買來就是為了給以後的孩子的,自己住的很少。到了年底,也才七八家亮著燈。
隻不過,宋向文還沒去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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