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蓮抬了抬手,沒抬動,自喉間歎出一口氣,“往後你有夫君背,何需老和尚。”
“不,還要的。”衛清晏拚命搖頭,“夫君是夫君,您是您,沒人能代替您,誰也代替不了……”
“不害臊,你如今身子好了,老和尚可不想背你。”歇了口氣,一蓮繼續道,“倒是你可以把老和尚背出去,這山洞太悶了。”
他的小丫頭來了啊,他便不想死在這山洞了。
“我幫你。”時煜上前,他看出衛清晏已經悲痛到極致。
衛清晏點頭,將臉在一蓮膝上蹭了蹭,蹭掉遮去視線的水珠。
時煜觸及一蓮,心下一縮,一蓮的身子已經僵化了,還活著已是奇跡,若強行掰直他的腿,定會傷著他的。
衛清晏亦發現了這點,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動,師父會痛的。
她吸了吸鼻子,將成打坐姿勢的一蓮抱了起來。
原本肥胖的人,眼下皮肉枯槁,隻剩一副骨架,如同乾枝,衛清晏抱得小心翼翼,生怕重一點就讓枯枝折斷了。
上了馬車,將人放在馬車被褥上,她懊悔自己愚蠢,為什麼不多帶幾層褥子,將馬車墊得更厚一些。
馬車顛簸,她坐在一蓮身後,讓他靠著自己,雙手展開似雙翼,將一蓮護在保護圈內,免得他坐不穩摔了。
從前她身子不好時,師父帶她尋藥時,亦是這樣照顧她的。
時煜忙吩咐驚蟄將馬車趕得再穩些。
一蓮蒼老的唇角彎出一點笑意,無奈道,“丫頭,不必緊張,老和尚坐得住,但老和尚有些累,要歇一歇,到了你喚我。”
“好。”衛清晏仰起頭,逼回眼淚,滿心苦澀。
馬車到客棧時,時煜已經命人找好了大夫。
一蓮沒醒,衛清晏亦叫不醒他。
連著幾個大夫都搖頭,“油儘燈枯,該準備的準備著吧。”
這準備,是準備後事。
餘良誌在隔壁房間換了衣裳,吃了口熱茶,也趕來了,對衛清晏道,“你師父攢著一口氣就是為了見你。
這些時日,他醒得少,大部分時間都是這般昏睡著,給他擦洗擦洗,換上一套體麵的衣裳,有什麼想說的,好好同他說一說吧。”
說完了,該送他走了,這般熬著於一蓮來說亦是痛苦。
時煜道,“小晏,你去給師父準備袈裟,我來給他擦洗。”
“師父可有同你說蓮花印的事?你可知要如何將蓮花印歸還給他?”
衛清晏被淚水洗刷的眸子,清澈透亮,滿是懇求地看向餘良誌。
餘良誌第一次看到她求人的模樣,歎氣,“這是他的命,你無需多想,快去準備衣裳吧,莫要來不及了將來後悔。”
師父慣愛乾淨,衛清晏不敢再耽擱,轉身就要出去,想起什麼,她看向餘良誌,“師父不喜歡做和尚,是不是也不想穿袈裟,我買尋常衣裳可好?”
“老和尚總算沒白疼你。”一蓮眸未睜,語先出,“尋常布衫便好,不急著換,你們先出去,我和丫頭說會兒話。”
時煜頷首,率先走了出門,守在了房門口。
衛清晏從嗓子裡擠出話來,“您想聊什麼。”
“把我荷包裡的丹藥拿出來,老和尚吃了,才好和你多聊會兒。”
衛清晏忙照做,又喂一蓮喝了點加了參片的水。
一蓮擺擺手,示意夠了,而後眸光看向她眉心的蓮花印記,“拿回來了就好,往後可不許為了救人,不管不顧。”
衛清晏怔住,師父知道她為救時煜弄丟過功德印,那,“您是不是去過京城?”
一蓮眸中帶著點笑意,默認了。
“您跟在我身後一起到了京城,您看到我救時煜,看到我殺吳玉初,看到我生機流失,是不是?”
“你恢複記憶,滿心仇恨,戾氣太重,老和尚怕你妄造殺虐,連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