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去賭?”
又一聲幽冷的問話,回蕩在方臉青年耳邊,讓他整個人又是一個寒顫!
仿佛結了霜的木頭那樣,他僵硬地轉過頭來,借著窗外白雪反射的淡淡光暈,方臉青年隻看見一道佝僂身影,站在他身後。
臉色青白,毫無血色,瞳孔漆黑,攝人心魄,那布滿褶子的老臉,陰森可怖!
不能是今兒白日裡才下葬了的老鞋匠麼?
“爹……爹?”方臉青年整個人直接傻掉,顫抖著出聲!
“逆子!你還敢去賭?”那鬼影再度出聲,又怒又冷,仿佛從幽冥之地傳來!
“爹!爹!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方臉請教嚇得頭皮發麻,雙腿之間,熱氣湧動,竟是失了禁!
他本就對老鞋匠的死心有愧疚,如今屍首下葬,又逢如此詭事,怎能不驚!
但那鬼影,卻不聽他多說,仿若瞬移一般,突然衝到他跟前不足一寸!
那青白鬼臉,猩紅長舌,就要觸碰到方臉青年的鼻尖!
“逆子,你若是再敢去賭,爹就帶你一起走,省得將你娘也氣死了去!”
無比森寒之聲,回蕩耳邊,讓那方臉青年一瞬間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
隻能雙眼緊閉,不住點頭!
“爹!孩兒不敢了!”
“孩兒不敢了!”
“孩兒明天就把所有借來的錢財都還了!”
“爹!孩兒錯了!”
“……”
方臉青年隻是一凡夫俗子,哪兒遇見過這般陰神鬼物,不由嚇得那叫一個歇斯底裡,響徹遊蕩街!
他不知喊了多久,直到那股森寒之意,完全消退,方才敢睜開眼來!
卻見眼前,空無一物。
整個人,癱軟在地!
隻剩門外,他老娘擔憂的拍門聲音!
翌日,大雪停歇,金雞破曉。
天還蒙蒙亮,遊方街上,一個個百姓便聚在老鞋匠的破落門戶前,指指點點。
原來昨夜,方臉青年驚嚇之際,聲音太大,驚醒左鄰右舍。
這一大早,鞋匠鬨鬼一事兒,便傳遍了小半個遊方街。
這些窮苦百姓,怎會錯過這般熱鬨,在趕集做工前,紛紛來一探究竟。
卻見鞋匠家門一開,裹得嚴嚴實實的方臉青年就拎著原本用來當賭資的借來的銀子,挨家挨戶敲開了債主的門,儘數歸還。
哪怕中途路過那通寶賭坊,也不敢多看一眼!
而後,歇了幾天後,方臉青年仿佛變了個人,從他娘那兒拿到了他爹留下的製鞋修鞋的手記,從此經營,再不提那賭博之事。
至於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方臉青年從未與任何人提起。
隻是大夥兒從他一夜之間的變化,還有那歇斯底裡的驚恐喊聲,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些端倪。
至於這故事,口口相傳之間,也被天橋下那些說書人加以潤色,放大其中靈異之處,當作故事,講給過往茶客們聽了。
這一段兒,名字就叫,浪子回頭,迷途知返。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以紙人紙馬之術,紮出老鞋匠鬼魂的餘琛,在嚇完方臉青年後,就將紙人一收,頂著大雪,回了清風陵。
——他如今的精神,還無法做到人在陵上,操控縣城裡的紙人。
所以當晚,鬼魂的紙人兒趁方臉青年安頓他老母的空檔潛進他房裡的時候,餘琛就在遊方街角,操控紙人。
對著那方臉青年一通嚇唬後,他就收了紙人,在看熱鬨的百姓聚集前,事了拂衣去。
這,就是餘琛想到的法子。
他和那方臉青年無親無故,對方自然不可能聽他的勸,更何況他爹娘肯定也勸過他無數次了。
要真正想讓這浪子回頭,迷途知返,就要下狠藥!
而現在的餘琛,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自然隻有依靠著紙人奇術,化作鞋匠鬼魂,給那方臉青年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讓他以後一想到賭,腦子裡就想到他家老爺子那張鬼臉。
雖然挨了晚上的凍,回到清風陵鑽進被子裡一個時辰才緩過來。
但餘琛心頭,卻相當舒坦。
一來,自然是因為那方臉青年不再沾賭,算是救了一個家庭,也算行善積德。
二來,自然就是那度人經許諾的好處了。
先前,僅憑紙人紙馬之術,他就嚇瘋了刀臉大壯這樣的潑皮無賴,又讓固執到死了老爹都還要去賭的方臉青年浪子回頭。
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靠了那度人經給的好處。
如今,又一枚遺願完成,度人經又會給予他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