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經!
度人經究竟是怎麼判定“遺望完成”的,餘琛心頭基本已經有了個明悟。
那便是“在遺願達成的那一刻”。
就像那個對桂鱈魚念念不忘的老乞丐在吃到桂鱈魚後,遺願完成。
就像潑皮李二在親手將銀子交給孫氏寡婦的時候,遺願才完成。
但這些,都是餘琛親力親為。
如今,他想要驗證的是,倘若這死者的遺願陰差陽錯被彆人完成了,度人經會如何判定?
“可如果讓正青幫的江湖客們將那大蟲斬了,那賞金豈不是泡湯了?”
餘琛咀嚼著飯菜,心頭思忖。
“算了,今晚出發,走一步看一步吧。”
晃了晃腦袋,不再糾結,餘琛幾口下肚,收拾了碗筷,往床上一躺。
大蟲是夜行野獸,大多是在夜晚活動,想要找到它,還是夜裡去合適一些。
但下一刻,他突然睜開眼,仿佛想起了什麼那樣,放出一隻紙鴉,朝縣城的方向飛去。
同一時間,城南舊街,正青幫,一座頗為老舊的閣樓裡。
先前與餘琛有過一麵之緣的幾名江湖客,正在熱火朝天地準備著。
那為首的短衫壯漢,正翻閱著一張頗為古舊的地圖。
在他身旁,又零零散散環繞了十來名江湖客,衣著不羈,正小聲嘀咕。
“要說那王大公子也是足夠倒黴的,接連遇見大雪封山和大蟲襲擊,這是老天爺要他的命啊!”
“不過若是沒有此事,那王老爺子怕也不會重金懸賞了——足足百兩紋銀,連一向沉穩的老大都忍不住了。”
“你蠢啊?你真以為老大是衝著那百兩銀子去的?”
“啊?那不然呢?”
“百兩銀子雖多,但對於咱們幫派來說也全不得什麼,哪有必要冒著性命風險去討伐那噬人大蟲?”
“老大真正看中的,還是那王老爺子的承諾——隻要咱們把那大蟲斬了,往後王家鋪麵的藥草,一律對半折!”
“這些年生,咱們掌控了渭水一大半的勞力,無論是日常跌打損傷還是乾活兒時的傷筋動骨,都得要王家鋪子的藥膏,咱們賺的小半利潤,都進了他王老爺子的口袋了!”
“但如今,隻要斬了那大蟲,那些藥草也好,貼膏也罷,都對半折——這節省下來的銀子,可比什麼紋銀百兩多太多了!”
“……”
幾名江湖客你一言我一語之間,揭露了掌控渭水八成勞力的正青幫與藥草世家王家的恩恩怨怨。
正當他們說得起勁兒時,那被稱為老大的短衫壯漢一聲咳嗽,“都沒事兒乾了麼?嘴皮子那麼碎?”
眾放蕩不羈的江湖客立刻臉色一整,閉上嘴皮。
“那大蟲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家夥。”
見安靜下來,短衫壯漢方才開口,囑咐道
“前些年,東正武館的先天宗師受衙門邀請,出手準備去除了那大蟲,也隻是鬥了個平分秋色,最後被那大蟲逃了去。
咱們這次上山,若是不做好準備,說不準鹿死誰手!”
“老大說得是!”眾江湖客齊聲道。
“獨眼,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麼?”短衫壯漢擺了擺手,看向眾江湖客中一個身材瘦削的獨眼男人。
“老大放心。”那獨眼男人掰著手指,“火把,雀糞香,豬肉,傷藥,迷針吹箭,萬無一失。”
“好!”短衫壯漢一點頭,“去歇息吧,夜裡上山!”
“是!”
眾江湖客,一擁而散。
隻是,他們未曾發現的是,窗外,一隻漆黑的烏鴉,在聽完他們的話以後,振翅而飛,朝那清風陵上而去了。
恍惚間,日落月升。
凜冬的黃昏來得極早,待正青幫眾人吃過晚飯,排空腸肚,天色便已入暮。
小雪飛飛間,城南舊街,短衫壯漢帶著七八個人,上了那方化山。
“我從王老爺子那兒得到了王大公子遇襲的地點,就在方化山難歸林裡。”
風雪中,短衫壯漢背著一把大斧,頭也不回地道
“這天寒地凍,那大蟲想來也不會離開巢穴太遠地方捕獵,所以它這段時間的巢穴,多半就在那難歸林裡。
待會兒上了山,絕不可有絲毫馬虎,誰除了差錯,彆怪幫規處置!”
“是!”眾人齊聲應道。
便隻見一行人踏在風雪裡,留下幾行幾乎微不可查的腳印兒。
足以看得出來,都是練家子。
而當正青幫的江湖客們上山的時候,清風陵上的餘琛也睡醒了,在土屋裡燒火煮飯,填飽了五臟廟後。
心念一動。
那陰森詭異的森羅臉譜便從皮肉之下覆蓋上來,從臉譜之下綿延出無數黑霧,化作一件大袍,將餘琛的身形完完全全籠罩,連同氣息一起,隱沒在黑暗當中。
吹熄燈火,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