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打碎牙齒和血吞,咽下這委屈!
這一天,林一遭受了當上捕快以來,最大的打擊。
也深切地體會到,平靜渭水下,那沉沉的黑暗。
下午,黃昏時分。
餘琛下了山來,采購一些竹條和黃紙還有筆墨。
先前紙人紮太多,用得差不多了,都沒有紮出用來賣給祭拜的百姓們的剩餘了。
——雖然他現在不缺銀子了,但樣子還是要做一做的,更何況那些百姓習慣了祭拜先人是在他這兒購買紙人和錢紙,總不能讓人家上山來空跑一趟。
但這不下山不要緊,一下山看到的一幕,直接讓他人傻了,
隻見那旱橋集市口子上,季家三兄弟牽著條惡狗,招搖過市!
餘琛蒙了。
這啥情況?
這仨兒不是被捉去了麼?
咋還能在這兒活蹦亂跳的?
他不懂律法,但也曉得那一雙靴子大概就能治了三個惡霸的罪。
哪怕沒那麼快行刑呢,他也能接受。
但這把人給放出來了是啥意思?
但一時間,餘琛並沒有做什麼彆的舉動,而是上了山去,再紮了個張三兒鬼魂的紙人兒,趁著夜色,來到吏目居。
——人是林一捉的,到底為什麼放出來,他肯定知情。
但讓餘琛沒想到的是,這正在借酒澆愁的林一,一見了張三兒的鬼魂,竟直接跪下來,嚎啕大哭!
那副模樣,不是恐懼,而是愧疚。
一邊哭,一邊抹著淚珠子和鼻涕,一邊道歉!
“是我沒用啊!”
“竟被人調換換了物證!”
“沒能懲戒那三個人渣!”
“是我的錯!”
“……”
聲聲泣血,搞得本來是來問罪的餘琛,還不得不出言安慰無比愧疚的林一。
——被鬼魂安慰,他這也算是頭一遭了。
哭累了,酒勁兒也上來了,林一沉沉睡去。
餘琛也從他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大概就是,張三兒手抓著的那雙靴子,被人換了。如此一來,季家三兄弟自然洗脫嫌疑,被放了出去。
清風陵上。
收回紙人的餘琛,睜開眼來。
沉默。
這衙門也是夠離譜的。
被冤枉的餘琛的爹娘,被毫不客氣地把腦袋砍了。
這鐵板釘釘殺了人的季家三兄弟,換了物證也要放出去。
殺人償命,難道不是天經地義麼?
怎麼那季家三兄弟,作惡多端,還能在外邊兒逍遙?
——這樣,真的對麼?
餘琛感到困惑,坐在那兒想了很久,才得出結論。
——這樣不對。
好人難安,壞種橫行。
這個世道,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取出度人經,聽見黃泉河畔的鬼魂,還在呢喃,“償命了嗎……他們償命了嗎……”
“還沒有。”
餘琛也不曉得他聽不得聽到,隻是自顧自說著,
“他們背後有人,你臨死前耗儘力氣抓著的靴子,被人換了。”
“所以他們仨兒今天被放出來了,大搖大擺,招搖過市。”
“沒了證據,衙門也管不了,給不了你這個公道。”
“但,沒有關係。”
“答應你的事兒,我定會做到。”
搖曳的昏黃燈火下,少年看墳人吐出一口白氣,漆黑的鬼臉從皮肉底下長出來。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變得森寒,變得冷硬又鐵血。
“衙門給不了你的公道,我來給。”
“衙門管不了的事兒,我來管。”
“衙門殺不了的人,我來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