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歎啊!
搖了搖頭,餘琛看向度人經卷之首。
煙熏灰字,隱約沉浮。
凡願八品
最後一麵
時限∶二十四時辰
事畢有賞
那遺願的內容,也在餘琛腦子裡明悟。
不過是一個老父親,死了還想見兒子最後一麵了!
看起來並不複雜,但餘琛卻犯了難!
你說這人鬼殊途,終是不同路。
而除了餘琛自個兒,他還沒發現渭水裡有誰能真正看見“鬼魂”這樣的事物。
也就是說,哪怕是他把周司簿的魂魄放出來,拄在周禮麵前,這位金陽商會的乾部定也是兩眼一抹黑,啥都看不見。
咋辦捏?
少年看墳人在屋裡來回踱步,沉思了良久,這才腦袋一拍,有了主意!
他重新來到那方桌之前,拿起紙筆,調製漿糊,研磨朱砂與墨,便忙活起來。
竹條作骨,黃紙為肉,黑墨成發,朱砂當血。
不一會兒,一具周司簿模樣的紙人兒便出現在餘琛麵前,栩栩如生。
就和真人兒,沒有兩樣兒!
但這還沒完。
——周司簿的遺願,乃是再見周禮。
可不是讓餘琛像先前扮鬼一般,以紙人兒代替他去見周禮。
所以,便還有這最重要的一步!
——載魂!
就是將周司簿的魂兒,暫時寄宿在這紙人兒上。
當然,餘琛也不曉得這到底可不可行,能不能成功。
但他想到,既然自個兒的精神能寄托在紙人紙馬之上,那麼周司簿的鬼魂,應當也是可以的。
於是,他打開度人經,對那黃泉河畔的鬼魂開口道“司簿,人鬼殊途,你可見人,人卻不可見你,若要再相見,還請上紙身!”
那黃泉河畔的鬼魂,呆呆看了經卷外的餘琛一眼,愣可良久,終是緩緩踱步而來,走出度人經卷。
而也正是從度人經中走出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魂魄,就仿佛夏日殘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
餘琛心頭一急,把紙人兒往前一推。
那周司簿的鬼魂便與紙人兒融為一體!
那一刻,餘琛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掌控之下的紙人兒,被一股陰冷的“念頭”入侵進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要進他的屋子一樣。
餘琛恍然,這時候隻要他心生抗拒,周司簿的魂就上不了紙人的身。
但這關頭,本就是他一手促成,又怎會抗拒?
於是,在他的默許下,那周司簿的魂,與紙人短暫地融為一體!
睜眼!
一個佝僂瘦削的老頭兒,便出現在餘琛麵前。
有了“人身”後,魂魄不在渾噩,那雙眼裡,不再夢寐,恢複了清明,恢複了屬於人的神智。
他看向眼前熟悉的身影,看向這個能把弄生死魂魄的年輕人,當即明悟過來,自個兒能暫時還陽,全靠了眼前之人咧!
不由感歎。
“是你啊……當初勞大人還請老頭兒我照顧你,卻不想……當初餘鐵捕的孩子,竟有這般通幽之能……”
餘琛擺了擺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感受著紙人被鬼魂上身的損耗,又看了看天色,道“司簿,時間不多,這紙身隻能至多堅持十二時辰,還請隨我來。”
周司簿一拱手,鞠一躬,道一聲多謝仙師,便拄著拐,跟著餘琛,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