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簿給周禮夾菜,臉上神色也鬆了下來,開口問道“這些年歲,在州府過得可還好?”
正一口酒飲儘,臉色有些紅脹的周禮一愣。
平日裡,他爹可不會做出這種關心的舉動,也不會問他這種問題,反正就是對他在外邊兒闖蕩的事兒,一概不關心。
這一整,卻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好!都挺好!對了!娟兒查出喜脈了!明年就生,到時候您也可以抱孫子了!”饑腸轆轆的周禮一邊吃,忙不迭答道。
“哦……哦……好啊……”周司簿眼神一黯,但很快重整起來,歎了口氣,“禮兒,當初是爹不該逼你去衙門,不該不管你的想法,你沒怪爹吧?”
“瞧您說的,雖然當時挺氣您的,但您要說怪,那是完全沒有的。”周禮搖頭道。
他知道周司簿是為了他好,衙門的飯也確實好,隻是他自個兒誌不在此罷了。
“那就好。”周司簿點點頭“爹也想清楚了,你自個兒的路,就讓你自個兒去走,爹老了,就在背後看著你就是了。”
周禮嘴裡包著醬牛肉,直接愣住,抬起頭來,“爹!”
這話他等了近十年!
跟周司簿冷戰了近十年!
終於是等到了去!
父子之間,終是冰釋前嫌!
接下來,周禮又喝了很多酒,絮絮叨叨。
說自個兒又升了,過段日子金陽商會要在渭水開設分部,自個兒就可以帶著妻兒回來給周司簿養老。
說等娟兒孩子生出來,讓周司簿給取個名兒。
說回來以後把家裡的宅子翻修一遍,在院兒裡弄個水池,等周司簿退休了就在家釣釣魚喝喝茶。
……
總之,醉眼惺忪,周禮在酒桌上說了很多。
對麵的周司簿卻不說話,就笑著,靜靜地看著他。
時光如水。
直到那茶鋪老板都扛不住了,收了錢上樓打盹兒去了。
最後,周禮也因為烈酒之醉,最後暈暈乎乎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才幽幽轉醒,頭痛得厲害。
周禮睜眼,四下看了看,才發現周司簿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桌上留了張字條兒,說風大雪急,先回去了,讓周禮醒來後自個兒回家去。
周禮見了,這才收起字條兒,晃晃悠悠回了家。
一開門,滿堂披麻戴孝,哀樂齊鳴,直接給周禮整愣了!
這啥情況啊?
家裡死人了?
他開口就喊“娘,這咋回事兒啊?爹回來了嗎?”
哪兒知,他娘徹底哭成了淚人兒,拉著周禮的肩膀就讓他跪下來,朝靈堂的棺材跪了下來!
周禮七葷八素的,打眼一看!
啥?!
隻見那漆黑的棺木上方的牆上,掛著的就正是周司簿的遺像!
他爹!
死了!
“娘?這爹……爹不是昨晚還跟我喝酒嗎?這一眨眼的功夫,怎麼就人沒了?”
周禮腦袋嗡嗡,抬頭問道。
他娘瞪了他一眼,豆大的淚珠子止不住地流,才開口道,
“瞎說什麼?你爹啊……昨兒清早就咽氣兒了!”
“他這病床上,到死都在念叨沒見你最後一麵呐!”
周禮,徹底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