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聽聞此人極擅諂媚,反而還在主城也認識好幾個“天驕”,當然,彆人認不認識他又是另外一說。
這不,平日裡大夥兒一見是他,立刻躲得遠遠兒的,譚殊也是一樣。
反正吧,大夥兒一直以來,都生怕惹上這喪門星。
可今天,出了意外。
那黑雲蹄不曉得是因為沒調教好,還是咋地,總而言之,突然暴起,橫衝直撞!
過往行人,紛紛閃躲。
可壞就壞在,它衝過去的方向,有個四五歲的小娃娃,被嚇傻了。
電光火石之間,啪一聲,踏成肉糜。
這出了人命,眾人圍觀,議論紛紛。
那馬上的金公子,眉頭緊皺,當下想到的不是如何彌補,卻是威脅周遭,不讓亂講。
不多時,懷玉城守的靈吏來了,麵無表情,詢問如何回事。
那黑雲蹄的主人金公子,卻是倒打一耙,說是那小娃娃故意激怒黑雲蹄,讓其發狂,幸虧有自個兒全力製止,方才沒有釀成更大惡果。
靈吏們環顧四周,尋找人證。
與此同時,那金公子也目光灼灼,剮過人群,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最終,沒人敢說話。
但譚殊,渾身卻好似有一股滾燙的血在流!
他實力不濟,救不下那蹄下亡魂,但麵對懷玉靈吏,至少也要說出實情!
他走出去的那一刻,有人攔他,意思是那不是他能惹的起的人。
可譚殊沒有退卻,他這會兒腦子裡隻有他爹常掛在耳邊那句話。
――修道不修心,道行再高,也是禍害。
他一步踏出,將所見所聞,儘數告知靈吏。
後麵的事兒,就簡單了。
上京律法,凡坐騎靈獸暴走害人者,斬其元凶,罰其正主;若正主修禦獸之道,當同罪。
意思是,你的坐騎傷了人,它就得死,你得受罰;如果是指使或你本就修行禦獸之道,就一起死。
金家是個古老世家,但懷玉城的金家,畢竟隻是一個小小分之。
哪兒敢同懷玉府的靈吏掰手腕兒?
萬般不願地親手處決了那黑雲蹄,又乖乖領了罰,擇日去受。
但他這對付不了靈吏,還收拾不了你一個小小的譚殊嗎?
且看他叫來背後一個陰鷙老仆,吩咐幾句。
那老仆也沒什麼動作,隻是不準痕跡地瞪了譚殊一眼,往他一指,好似罵了幾句。
譚殊啐了一口,毫不懼怕,相信世道有公理,人間有公道!
便繼續往雲羅門趕。
可這原本隻要半個時辰的路,以他的身子骨兒,平日裡輕輕鬆鬆就可以跨過的幾條街。
今兒卻走得無比……艱難。
走一步,他就要停兩步,滿頭大汗,渾身顫抖。
後知後覺,那陰鷙老仆的一指,好似有什麼東西,順著進去了他的身軀。
直到中午,走到那魂牽夢繞的雲羅門前。
他卻再也堅持不住,砰一聲撲倒在地上,那股由金公子的奴仆留在他體內的力量瞬間爆發!
好似一場恐怖風暴,攪碎了他的心脈後,消散無形。
趴在地上,譚殊掙紮著抬起頭,怔怔望著那刻著“雲羅”二字的恢宏道場,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光天化日,大街之上,有人突然倒下,路上百姓,紛紛圍來。
恍惚之間,他聽聞有人咂舌。
“造孽哦,有人對這娃娃下了陰招……”
那一刻,譚殊方才恍然大悟!
是那個老仆!
是金公子!
害了他!
此時此刻,他距那夢寐以求的雲羅道場,隻有半步。
但就是這半步,卻成了此生都無法跨越的天塹。
而一切的緣由,隻是因為他堅守道心,將所見之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一開始,他並不覺得這是錯的。
因為他爹從小就教他,恪守本心,路見不平,要挺身而出,哪怕卑微如土,亦不可扭曲似蟲。
但現在,望著那近在咫尺的夢,感受著那越來越沉的身軀和死亡的恐懼;又好似看到了爹娘因為他的死而痛哭流涕,一夜白頭……
那一刻,他迷茫了。
於是,他問。
問餘琛,也問自己。
天葬淵前,寒風瑟瑟。
穿著單薄的少年鬼魂因為做了他認為對的事,而發自內心靈魂在問。
“我做錯了嗎?”
原本啊,少年鬼魂的話應當消散在冰冷的深秋的冷裡,無人聽聞。
但在那一刻,他的耳邊響起一聲歎息。
然後是鏗鏘有力,斬釘截鐵之答。
“――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