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拓手中的名單和台下眾人手中的有所區彆,內容相同,但他看到的是德文編輯的。
包括學員姓名。
奧拓上大師課很少關注上課學員的姓氏名誰。
然而此刻他很難無視最後一條告彆奏鳴曲後麵的演奏者。
‘ln’
他非常熟悉。
幾乎林幽幽的每一份樂譜又上角都會出現這樣兩個字母連在一起的寫法。
像是一個名字又像是某種代號。
目光略微停留了片刻,奧拓回想起林幽幽飛機上與他誇讚過的一個人。
片刻後台他抬頭目光重新回到了台下的觀眾席。
再次開口。
作為一個來自奧地利的音樂家,奧拓難免會在貝多芬開始之前多花費一些口舌。
一旁林幽幽時而鎖眉,時而露出詢問目光,試圖儘可能的把奧拓想表達的內容更加明確的轉述給現場每一個人。
“貝多芬是一名扞衛藝術的藝術家。”
“莫紮特在貴族世界的外圍徘徊,不安的敲打著門,但是從沒有被真正的接納過。”
“而貝多芬,他比莫紮特小五歲,一腳踢開門,氣勢洶洶的闖進了貴族圈,然後心安理得的坐在裡麵。”
“就像他的作品,斬釘截鐵的、具有革命性的。”
“我們研究貝多芬的鋼琴作品,必須要帶著一種清醒。”
“樂譜之外的清醒。”
頓了頓,奧拓的目光漸漸變成了海報照片上的那般深邃。
“貝多芬。”
他說。
林幽幽接著翻譯。
“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不僅代表了鋼琴家,同時代表了所有的音樂家和音樂愛好者。”
“他的作品中有一種獨特之處,這種獨特之處影響了很多作曲家。”
“人們稱巴赫的平均律為舊約聖經,又把貝多芬的奏鳴曲當做新約聖經。”
“我不認為把這些作品賦予宗教意義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但這些話告訴我們,這些作品是我們研究鋼琴音樂的基礎。”
台下掌聲響起。
一番課前引語分享結束,他示意林幽幽可以開始了。
重新回到鋼琴旁,這次他坐到了主辦方為他配備的教師用琴前,目迎下半場第一個走上舞台的年輕人。
“奧托老師”
“林師姐。”
走上舞台的這一位,是李慶的一年級研究生學員。
蓉院鋼琴係,魏三碗是老大,過來就是李慶。
這位一頭金色長發的女學員,外表看起來就像她所帶來的的上課作品中文譯名般。
熱情。
禮貌的問候過舞台上的兩名老師,她坐到鋼琴前開始了演奏。
第一樂章。
低沉的和弦一經按響,便顯示出她不俗的和弦推送技術。
作為李慶師門中的頭號種子選手,金發女今年年初剛剛拿到蓉城青年器樂大賽鋼琴組的銀獎第一名。
決賽便演奏是熱情奏鳴曲。
拿手的曲目在她指下,每一個音符仿佛已經和她的手指融為一體,和諧的音樂畫麵讓人陶醉其中,單從視聽效果,就比之上半場的開頭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如果按照年級分組,上本場是本科組,下半場是碩士組。
金發女正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演奏中,忽然被奧拓禮貌的咳嗽聲打斷了。
這是今天第一次,奧拓在學員演奏過中將學員打斷。
林幽幽會意的走到了二人中間。
奧拓首先給予其開頭部分的肯定。
“非常好,你有很多想法在其中。”
他邊說著邊揮手比劃,林幽幽翻譯著露出鼓勵笑容。
“但是,我認為這些想法應該被更好的組織起來。”
李安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忙動筆在眼前的譜子上記錄了下來,奧拓說出了他想表達的話。
他能感受到剛才的樂章中,金發師妹設計裡很多想法在其中,但對方想表達一種怎樣的情緒,他t不到。
接著音樂便被打斷了。
“事實上當你有越多的想法時,好好規劃它們就變的越重要。”
“換句話說,你應該更好的去了解你的想法。”
“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是那樣。”
“因為這樣了,所以那樣了。”
“當條理清楚之後,才會引發,當音樂到了這裡我要用慢一點的速度,當音樂進行到下一個段落,我換成另一種處理方式。”
“這樣你就一直會處於一種狀態中去演奏,這對於我們演奏奏鳴曲題材的作品非常重要。”
金發女像是從這些建議中得到了不小的收回,眉頭都舒展開了。
奧拓讓她繼續。
隨後金發女重新開始演奏。
再次起航的熱情第一樂章並沒有像上半場那樣,比如奧拓給劉博洋建議之後,劉博洋再次演奏三度練習曲時,音樂中出現了令人容易差覺的變化。
從這一角度也不難看出奏鳴曲的龐大結構及其宏大敘事。
正如奧拓在下半場開始所說那般。
“貝多芬的奏鳴曲涵蓋了太多太多。”
但這依然阻擋不了金發女演奏結束之後台下的熱情掌聲,至少在大部分本科生的眼裡,金發師姐所展現出的演奏實力還是他們眼下的進取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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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隨著金發女的演奏結束,第二名登場的是鄧仕祁。
李安為其打氣。
鄧仕祁的上課曲目選的是海貝爾小步舞曲主題變奏曲,這首作品從篇幅和結構這麼說吧,從什麼角度都沒有辦法和及金發女所選擇的熱情去對比。
但能被用作畢業音樂會的演奏曲目,鄧仕祁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在其中。
況且主題變奏曲真的就很容易彈好嗎。
在這首作品中,貝大爺展示了極為精彩的變奏技巧寫法。
鋼琴前,三個清脆的弱起八分音符被以一種明朗的斷奏彈出那一刻,至少台下李安覺得這名外來師弟的水平並不比金發女弱。
並非能夠演奏複雜譜麵的人就一定更厲害。
鄧仕祁手下的c大調作品透著一股午後陽光的溫暖,正如其乾淨的外表。
落指有力,不拖泥帶水,每一個音都能讓人聽得清楚。
主題呈示之後的變奏,鄧仕祁的處理中有著自己對旋律的進行對位節奏的理解。
每每進入下一個變奏之前,他會做一個漸慢,預告音樂將進入下一個段落。
十分鐘的活潑旋律聽下來,給人以滿滿的舒適感。
並且奧拓在整個過程中並未發聲打斷。
鄧仕祁收手,奧拓咧開嘴輕輕讚歎了一聲。
像是一個語氣,林幽幽沒有翻譯,但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大師給出了一個較高的評價。
“你的手指在琴鍵上舞蹈。”
林幽幽翻譯完之後,自行給台下科普,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這首作品是貝多芬以海貝爾的芭蕾舞劇,被打擾怒的婚禮中——威加諾式的小步舞曲主題而作,共有十二個變奏在其中。”
聽到了林幽幽的講解,不熟悉這首作冷門作品的人才有了初步了解。
“老師,什麼是威加諾式的小步舞曲?”季洋小聲問。
李安皺眉“咳咳,不知道”
季洋覺得自己可能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接著選擇閉聲。
隻聽一旁李安繼續說道“給你留個作業,回家去查查,下節課你給我講講。”
季洋
鏡頭回到舞台,奧拓通過這首作品中的十二個變奏為大家詳細的講解了變奏曲這一題材的誕生和一些演奏上所要注意的事項。
“要緊緊的把握主題。”
“當你意識到你的變奏已經失去了主題所呈現的內容,你就得重新思考怎麼把主題融入進其中。”
在鄧仕祁這一趴裡,奧拓最後提出了一個關鍵詞——“嚴肅。”
即便是一首換歡快的變奏曲,我們也應該去嚴肅的處理。
“作曲家為這首作品寫了十二個變奏,這不是個玩笑。”
大半個下午過去,李安已經不知道記下了多少奧拓的金句。
同時心裡實打實的期待起林幽幽的音樂會,跟在這樣一位大師身邊學習了三年,以對方的天賦,怕是如今的水平已經讓人望塵莫及了。
寫下‘玩笑’兩個字,李安這才體察到這句話的背後。
奧拓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德奧派大師,對鋼琴演奏的態度很明確,傳統、端正、嚴肅。
隨後奧拓為鄧仕祁在幾處變奏標注出“建議性指法”後,下半場大師課也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分鐘。
今日的課程內容還剩最後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