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屋裡依然寂靜，客廳的窗戶被拉開通風，北風撞進屋裡，卷走僅有的幾縷熱氣。
前廳隻點了一盞暖黃色的壁燈光，李靜怡坐在沙發上邊織毛衣邊看電視上的婆媳劇打發時間，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
心臟不安地狂跳著，如同被蒙住眼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隨時有跌落的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媽，你怎麼了？”一陣溫溫吞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徐蘇剛洗漱完，出來就看見媽捂著胸口很難受的樣子，連忙兩步走到她身邊。
“沒什麼，”李靜怡按了按發悶的心口，“就是最近老覺著心裡發慌，奇怪了。”
徐蘇站了一會兒就感受到陣陣冷風，當即把窗戶關上了，隻留一條小縫，“可能是吹風凍著了吧，你也彆省那點電費，熱空調該開就開。”
“才幾度，哪用得著開空調，”李靜怡很不滿意地嘮叨著，“我沒事了，你不用在我跟前念我了。”
徐蘇沒被她兩句話趕走，繞到沙發後給她按著發僵的肩膀，“我都有好幾件了，媽你這又是給誰織的毛衣？”
“哼，想得美，沒你的份。”李靜怡織完一排就暫時將手裡的淺黃色毛衣放下，有點恨鐵不成鋼地瞪徐蘇一眼，“這是給我未來兒媳婦的。”
“我知道你之前一直想著讓我帶個女朋友回來。”徐蘇垂著頭繼續按捏著肩背，臉上是純然恭順的笑。
——徐蘇鼓起勇氣，長期低垂的眼睛第一次直視著父母，聲量不高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堅決，“從小到大，我就沒有自己的時間，不是學習，學習，學習就是各種奧數化學課外班，專業是你們指定的、工作也是你們選的……我讓了二十五年，這次我不想再讓了。”
徐蘇手上的力道愈發輕柔，“我以前是年輕不懂事，現在想明白了，也遇到了個孝順的好女孩，明天就帶她來見見你們。”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聽你們一句安排，我不會結婚，不會生孩子，就算沒人照管病死在家裡也是我的選擇，我樂意！”
這番擲地有聲的抗爭換來的卻是父母難以置信的震驚和狂怒。
“你個沒良心，好吃好喝供你讀書，補習班都花了不知道多少錢，你背地裡就是這麼想你老子！”
徐建氣得青筋暴起，一巴掌就扇了過去，盛怒之下也沒顧上留手，徐蘇的臉被打得腫了一圈，但依然倔強地梗著脖子。
“你說話就說話打他乾什麼？”李靜怡慌裡慌張地撲上來拉住丈夫的手，不讓他的巴掌再落下去，然後又扭過頭看徐蘇，“快跟你爸道個歉，說你剛才說的都是氣話。”
“我說的都是心裡話，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結婚，我忍夠了，”徐蘇毫不退讓的對上兩人的視線，“我害怕以後自己麵對孩子的時候變成你們的樣子，害怕他跟我一樣痛苦地長大……所以，就到我為止吧。”
李靜怡呆愣住了，過了幾秒忽然毫無征兆地崩潰大哭，她發瘋一樣拉扯著徐蘇，“你要逼死我是不是？”
徐蘇任由她搖晃著自己，看著這場荒唐的鬨劇。
“夠了！”
徐蘇拉開女人，猛地衝進廚房抽出刀架上的菜刀，在徐建和李靜怡麵前重重劃在手腕上。
看到刺目鮮血如泉水一般湧出來的那一刻父母慌亂的神情，徐蘇隻覺得諷刺，哪怕自己再討厭，卻還是變成了他們的樣子。
徐蘇有些靦腆地低下頭，“爭取早日結婚給你們生個大胖孫子。”
李靜怡得意地哼笑一聲，“懂事就好，媽怎麼會害你。”
但很快往事就從她腦中閃過，搶救回來後，徐蘇就因為有自殺傾向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後來又失蹤險些回不來，明明她當時就打定主意不再強迫他，卻總是被慣性帶著，說出那樣的話。
李靜怡有些不放心地偷偷打量他的臉色，猶豫著說，“……媽不是逼你。”
“沒有，我很願意。”徐蘇衝她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
徐建裹了件棉衣剛從房裡出來，聽到他這番表忠心的話，又開始數落他，“我同事的女兒介紹給你你看不上，上次那誰誰，隔壁病床大爺的女兒你也不喜歡，這次是遇上哪個天仙了？”
徐蘇一點沒有被擠兌的不自在，“明天你看到就知道了。”
家人間的溫馨互動被突兀的門鈴聲打破。
“今天有客人嗎？”徐蘇鬆開了按摩的手，站直身體。
“沒啊，可能推銷的吧，你去把他打發走。”徐建隨意地朝他揮揮手。
徐蘇順從地去開了門。
門一開就對上那張“死人”臉，梁再冰微不可查地一怔，旋即又擺出客套的禮貌微笑，“你好，我是市局的，前兩天我同事來拜訪過，遺漏了一些東西沒問清楚，所以我又來打擾了。”
說著梁再冰半側身，讓出了後麵的陳安和十一，眼皮都不眨地胡謅道，“這個是我同事，這個是我外甥，家裡沒人看著隻能暫時帶在身邊，諒解一下。”
“哦哦，好，進來吧。”徐蘇回以一笑，引著幾人在沙發上落座。
雖然有點煩連續登門的警察，但徐建還是表現得很配合，“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吧。”
江清鑒把之前的筆錄給他看了，徐蘇失蹤又再次找回的過程也說得很詳細，這次來主要是刺探徐蘇的情況，究竟是什麼東西披著他的人皮。
梁再冰雙手交握在身前，直視著徐蘇，“不知能否單獨和你談談？”
“不行！”李靜怡立馬高聲反對，“我兒子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她實在是被之前的事嚇出了後遺症，見不到徐蘇的時候常常提心吊膽，生怕出了什麼變故。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眼前這個年輕警察給她的感覺很不好，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會毀掉現在的平靜。
“有些案件細節不便透露給外人，希望你們能配合。”
李靜怡的態度依然堅決，“沒得商量。”
梁再冰呼了口氣，按住欲要起身的陳安，淡淡開口，“我想知道，為什麼你的人體組織會出現在三院廚房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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