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是不知道‘龍馬’會不會逃進山裡。”
櫻回答說,“或者賭場下麵會有逃生通道也說不定,畢竟極樂館在這裡屹立多年了。”
源稚生微微搖頭,把手裡的檔案扔進火海裡“不,她沒有選擇逃跑。聽見了嗎?她在唱歌,或許‘鬼’也有屬於自己的覺悟吧。”
烏鴉和櫻愣了愣,他們集中精神仔細聆聽,果然在風火中除了燃燒的咯吱聲外似乎還夾雜著有人輕聲歌唱的聲音。
“還真的是呢……”
烏鴉不得不感到驚訝,“如果不是立場不同,我或許會佩服她慷慨赴死的勇氣。”
傳來的歌聲是個嫵媚至極的女聲,唱的是歌舞伎的調子,但歌詞卻是中文。
雖然‘你好’就是烏鴉的畢生所學的,但即使聽不懂這些歌詞,他依舊能聽出其中的複雜的情緒,像是悲涼又像是釋然,那歌聲仿佛能夠貫穿靈魂。
很顯然,歌唱之人已經對死亡有所覺悟。
“這下子好像有些危險了啊?”
他朝著一旁的源稚生問道。
“的確……一個連生死都已經置之度外的惡鬼,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櫻也如是說道。
兩人很顯然都在擔心源稚生。
因為按照原定計劃,源稚生才是親自進入火場抓捕‘龍馬’的主要戰力,此刻蛇岐八家的眾人當中大概也隻有他才能輕易完成這樣的任務。
“沒問題。”
但是對此源稚生卻顯得十分自信。
“無論是再瘋狂的極惡之鬼,終究也不過是混血種罷了。”
這份自信來源於他的血統。
雖然遠遠比不上孫浩然那樣的怪物,但毫無疑問,擁有皇血的他,在混血種當中幾乎是無敵的。
為什麼說是幾乎呢?
因為混血種當中也不乏存在昂熱那樣的怪物。
不過眼前火海中準備赴死的這位‘龍馬’很顯然不是那種程度的怪物,否則根本不必要這樣抱著必死的決心如臨大敵。
············
櫻井小暮在被火焰包圍著搖搖欲墜的閣樓上翩翩起舞,她清唱著平日裡唱過無數次的歌謠,輕輕閉著眼睛,仿佛隻沉浸在屬於自己的世界之中。
“倦兮倦兮釵為證,天子昔年親贈;
彆記風情,聊報他,一時恩遇隆;
還釵心事付臨邛,三千弱水東,雲霞又紅;
月影兒早已消融,來路重重;
來路失,回首一場空……”
踏——踏——踏——
腳步聲從燃燒著的長廊儘頭傳來。
是手持佩刀緩步而來的源稚生。
燃燒著的極樂館裡回蕩著慢悠悠而又措辭晦澀的中國古風唱詞。
櫻井小暮的聲線很清澈,音調也很準確,她唱得很慢,很美,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
源稚生沒有打擾她,雖然此刻整棟樓都在燃燒著熊熊烈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塌了,但不知為何他有些不忍心打斷眼前的女人歌唱。
因為實在是太美了,比他曾經見過的任何歌舞都要美。
在搖曳的火光裡,舞動的身姿像是破繭的蝴蝶般絢爛。
櫻井小暮直至舞曲結束才睜開雙眼。
“浮華夢,三生渺渺,因緣無蹤;
雖堪戀,何必重逢,息壤生生,誰當逝水,東流無終;
且自留住蓬萊宮,遠無常,歌清平。”
燃燒的烈焰中響起了孤零零的掌聲,源稚生輕輕地拍著手,目光眼前雍容華貴的女孩。
這不是他想象中‘龍馬’的模樣,本以為應該是一個沉醉於權與力的可憐人,而他見到的卻是氣質高雅女孩。
櫻井小暮聽見掌聲神情有些恍惚,她微笑著欠身謝幕。
他是她窮儘一生都到達不了的終點,正如她唱的這曲《楊貴妃》永遠也不如他唱的那樣好。
這一刻,她看著眼前為她鼓掌的源稚生,熟悉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感覺自己似乎被追逐之人認可了。
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失神的笑著,“您回來啦……”
源稚生一愣,櫻井小暮也反應過來,然後臉上又露出一絲遺憾的笑容,“歡迎光臨。”
她的笑讓源稚生都產生了片刻遲疑,擁有這樣美好笑容的女孩,真的是‘鬼’嗎?
答案是肯定的,他很快就屏棄掉了心底裡那僅存的一絲憐憫。
他是來這裡討伐猛鬼眾的……蛇岐八家的現狀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同情墮落的族人了。
櫻井小暮微笑著望著源稚生,她的手裡提著白鞘的木刀,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更像是裝飾品。
“這是阪東玉三郎唱的《楊貴妃》,我曾經聽他唱過現場。”
源稚生開口說道。
真正瘋狂的極惡之鬼,大概唱不出這曲子裡的意境。
其實有時候他也不太明白,人與‘鬼’之間的區彆究竟在哪裡。
說到底……這些被家族判定為鬼的存在,曾經都是他們的同胞。
真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