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予澈便張羅著到禦獸苑打獵——就算是稍柔弱些的肉鹿，予澈也要過一把打獵的癮。
陵容正好閒來無事，便一起去看。
禦獸苑東邊是正經的馴獸場，裡麵都是凶猛之獸。自從兩年前摩格進獻的人熊發狂傷人之後，宮中禦獸苑就冷清了下來，許多奇珍異獸都被送了出去，留下的不過是貴人喜歡的，比如灩修儀麵前的這一匹黑色豹子。
那豹子渾身黑如錦緞，日光下光華燦燦，雙目猶如碧玉翡翠，看人清冷而充滿野性。四肢矯健，肌肉若隱若現，黑而長的豹尾一上一下地甩著，鼻頭輕輕抽動，不住吐息。
旁邊的宮人顯然拿它沒辦法，前後試了好幾次，都能讓黑豹聽話，反而被黑豹猛地跳撲而嚇得不敢再上前。這時灩修儀拿過長鞭，叫眾人散開，自己親自訓練起來，幾下就讓黑豹乖乖跟著她的動作左撲右跳十分聽話，完全不見方才桀驁不馴的樣子。
予澈看了一會，津津有味。可是不過一會，他就突然拉著陵容走開，陵容道“你不喜歡麼？”
她還在想，讓予澈也養一兩隻玩玩呢。這豹子神氣極了，就好像能說話一般。
予澈皺眉，仿佛不知道該怎麼說“母妃，那個豹子不錯，可是——可是灩修儀訓豹子的樣子，卻有幾分奇怪。”
奇怪，能有什麼奇怪？
難道灩修儀想利用豹子做什麼嗎？
想到人熊，陵容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於是便叫人悄悄盯著。
這一盯一個多月，宮人回話說，灩修儀如今已經不怎麼訓練那隻豹子了，因為那是一隻母豹，現在已經懷孕了。
陵容最近也在了解馴獸，相對來講，母獸比公獸服從性更高，也更加好訓練，葉瀾依隻有到行宮的時候，才有時間接觸野獸，訓練母獸當然比訓練公獸更能見成果。
但是有一點不好，母獸懷孕的時候，心思都在腹中的胎兒上，如果這時葉瀾依讓母獸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求生的本能會讓母獸退縮。這一退縮，顯然就會壞事。
陵容問“那隻豹子什麼時候生產？”
清如道“聽說是八月。”
八月……八月都要回宮了。
可是葉瀾依如果真的想馴獸害人，她會害誰呢？
她對玄清雖然有單相思，可是她麵對玄淩的時候，又好像是出自內心地要爭寵，否則以她的出身，也不會躋身九嬪了。
當然，想承寵和心裡喜歡玄清是不衝突的，葉瀾依當然可以一邊做玄淩的妃子，一邊思念玄清，雖然二人都不值得，可是這是葉瀾依的自由。
那麼，是誰害死的玄清？
想到這兒，陵容慢慢笑了，當然是甄玉鹮了。
剛進了七月，行宮發生了一件奇事，朧月帝姬被魘住了。
消息一傳開，眾人便慌了神。宮中神佛漫天，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如今朧月帝姬高燒不退，嘴裡還說著胡話，實在讓人害怕。
陵容帶著人趕去，紀恩堂已經圍了一圈人。
朧月一直睡著，未曾醒來，口中卻時不時喃喃出聲“予涵、予涵……”
玄淩神色一變，“她在喊予涵？為什麼要喊予涵？”
陵容道“也許是她們姐弟情深，如今又是七月、又是那孩子過世的時間，說不定，就找來了……”
寧德妃道“臣妾聽說，昨兒帝姬曾經去當初予涵出事的湖邊了，回來就變成了這樣，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啊！”
二人的聲音不算小，鵲充儀也聽見了，臉色霎時一白，不自覺握緊了九皇子的小手。
九皇子才三歲，被她一捏，忍不住哭了起來，甄玉鵲像是被救了一般，慌忙抬頭說“陛下，皇兒哭鬨，出去先出去了。”
玄淩點點頭，這會子也顧不上了。陵容道“送鵲充儀出去，……”旋即便壓低了聲音“陛下，不知怎的，方才臣妾一打眼，九皇子和予涵，還有幾分相像呢。”
玄淩毫不在意道“鹮妃和鵲充儀是親姐妹，長得像不稀奇。”
還未走遠的甄玉鵲聞言，身子一僵，幾乎站不住了。屋內，朧月的魘症還沒有好，禦醫用了熏艾、針灸等各種辦法，就是不見效。
敬賢妃過來，麵色躊躇道“陛下，要不要從民間找些奇人異士……”要是在那些方士還沒出事之前，玄淩也許會考慮這個辦法，可是一想到那些方士坑蒙拐騙的手段，玄淩冷冷道“再治！”
“朕就不信，宮裡的禦醫，還比不上外邊的遊方郎中？”
敬賢妃無法，隻能衝著陵容使使眼色，陵容上前道“陛下，禦醫雖然醫術高明，可也總有力所不逮的地方……”
話未說完就被玄淩打斷“帝姬被夢魘了，傳出去百姓會如何議論？皇室重地都有魑魅魍魎，朕的尊嚴何在？”
陵容道“那既然朧月提到了予涵，如今又是在行宮，又是予涵過世的日子，不防在宮中祭拜一番，也算求個心安吧。”
玄淩回首，深深看著榻上胡言亂語的朧月，眉心狠狠皺成一個川字“朧月啊，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見玄淩不像是反對的樣子，陵容當即叫內務府準備祭拜用品，如今也不挑初一十五的日子了，次日便在行宮搭了台子唱戲，宮中的小班兒是時時備著的，給一個早早死去的小王爺唱戲，還是頭一回。
宮中的宮女太監不好服喪，便各自簪了白色的絹花，或者在手腕上束一條白色的長布，也算儘一份心意。和予涵同輩份的兄弟姐妹們，人人在袖口縫上白色的寬緄邊，往常的鮮亮衣服也不穿了。
至於陵容等人，因是長輩，不必穿白，隻需素淡些便可。唯有甄玉鹮，大概是想起了予涵，整日裡穿著一身白，拉著靈犀在紀恩堂附近嚎哭。
當時陵容正好和玄淩經過那裡，玄淩眼尖，一下就看見了那道白色的身影，斥罵道“她這是給予涵服喪麼？”
陵容趕緊讓人將甄玉鹮拉走，靈犀已經有幾分懂事，七八歲的年紀想要再為自己母妃做點什麼，她看著玄淩說“父皇，靈犀昨晚夢到予涵了。”
這樣，父皇就會到雨花閣看望自己母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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