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淩蹲下身，看著靈犀年幼的眉眼道“父皇也夢見了。”
雙生的兄妹，連眉眼都長得極為相似，是不是予涵這樣大的時候，也是一個翻版的靈犀？
玄淩一晃神，卻看見靈犀眼中仿佛有一抹碧色閃過，他再欲細看時，靈犀已經垂了眼眸，天邊流霞四溢，玄淩隻當是自己看花了眼，“好了，和你母妃回去吧。”自己卻拉著陵容去看朧月了。
靈犀咬了咬唇，隻得放棄。
甄玉鹮傷心唯一的兒子死得慘，上躥下跳大家都習慣了，而鵲充儀甄玉鵲，卻比甄玉鹮還積極些，幾乎日日都到戲台子那兒燒紙，隻是從來不帶九皇子去。
一天午後，鵲充儀本來在熟睡，卻突然在睡夢中聽到了一聲聲啼哭聲，她猛然驚醒“九兒，九兒，不要哭了，母妃在這裡……”
可是循聲過去才發現，哭的不是自己那遲遲未取名的九皇子，而是……當初落水的予涵！
鵲充儀嚇得癱坐在地，看著濕淋淋的小孩，不住地後退，可是無論怎麼退，那淒厲的哭聲始終環繞在周圍，就好像……鑽進了她耳朵裡哭一樣。
“姨娘……姨娘……你為什麼鬆開我的手？”
甄玉鵲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天，她本可以救下予涵的，可是救下予涵，姐姐就用不著自己了，隻有姐姐失去一子，她才會被推到陛下麵前，才能承寵，成為後宮的妃子！
“我……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予涵嗬嗬冷笑，小巧的巴掌臉是長不大的靈魂，水草遍布的衣服是永留湖底的怨念，從前那雙靈動的雙眼泡的浮腫，眼珠子似乎隨時要掉下來“小姨，嗬嗬，你真的不懂麼？”
“彆人不知道朧月姐姐發生了什麼事，你是最清楚的吧？”
“我一個人在水下，好寂寞……好寂寞，小姨，來陪我玩吧……”予涵說著，伸出已經腐蝕的雙臂前來抱她——那本應該是肉嘟嘟的一雙藕臂，曾經也像這樣依戀地撲向甄玉鵲，可是現在，甄玉鵲隻想逃！
“你不是有朧月了麼，她是你親姐姐，你找她，找她！”
予涵眼中爬出一隻水底的蛆蟲，“可是我，更喜歡九弟！”
“我看過了，他和我，真像！”
甄玉鵲頓時崩潰了，九兒才三歲啊，怎麼能去陪予涵？予涵想要九兒的命？這怎麼行？！
她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眼淚鼻涕一起下來，又流到了嘴裡“予涵，予涵，是我對不起你，可是這一切都不關九兒的事情，你放過他，放過他……”
予涵伸出白骨似地雙手，朝甄玉鵲掐過來“晚了，哈哈哈哈，小姨，我~很~想~你~”
甄玉鵲在睡夢中又是磕頭又是求饒，動靜太大，將外間守床的宮女驚醒，那小宮女跑過來，“娘娘，您怎麼了？”
她眼中帶著幾分驚慌，朧月帝姬的夢魘還沒好，不會鵲充儀也夢魘了吧？
“九兒呢？”甄玉鵲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九兒，方才夢中予涵的樣子，實在讓人害怕，九兒，予涵不會真的要帶走九兒吧？
宮女道“娘娘，您忘了，您午睡前讓如碧姐姐照顧皇子的呀。”
是，還好是如碧照顧著，如碧一向貼心，一定能照顧好九兒，夢裡的事情終究做不得真。甄玉鵲稍稍放心，說到“將如碧找來，就說我有要事找她。”
宮女道“方才如碧姐姐還在呢，不知現在到哪裡去了。”
方才還在，那就是走不遠的。不過自己夢中聲音那樣大，夢中所說豈不是都讓眼前的宮女聽去了？如碧聽去不算什麼，她若是聽見了，麻煩可就大了。甄玉鵲垂眸，問道“方才本宮一時做了噩夢，你有沒有，聽見什麼？”
宮女年紀不小，總有二十多歲，聞言低了頭，道“奴婢一個字也沒聽見。”她不太機靈，隻在行宮伺候，可是方才卻充儀書的話，著實讓人心驚。她不敢細想，隻能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甄玉鵲抓著被子的手一頓，道“本宮知道了，你，出去吧。”
宮女轉身出去，背身時還帶著幾分鬆了一口氣的輕快。就在她轉身後，甄玉鵲抄起案頭的喜鵲登枝雙耳大肚瓶，一下子就砸在了她的頭上，宮女瞬間倒在了地上。
無邊的疼痛襲來，宮女掙紮著出去，不斷地爬，最後還是在甄玉鵲的手下咽了氣。甄玉鵲看著宮女死不瞑目的雙眼，惡狠狠地獰笑道“你以為本宮看不出來你在撒謊嗎？”
再探鼻息，已經全無。
甄玉鵲這才回過神來，裝作無事一般，出去找人。廊子上並沒有人守著，她刻意放大了聲音，才叫來了人去尋如碧來處理，現在她隻信任如碧。
她再鎮定，心裡也有幾分慌張，以至於沒有發現，廊子一角，有個身影一閃而過。
甄玉鹮雙手扣拳死死壓著胸口，才壓製著自己不掉下眼淚來。
方才雨花閣裡甄玉鵲夢魘的一切，她都隔著門聽見了！原來予涵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和甄玉鵲脫不了關係！
為著得到九皇子，甄玉鹮幾乎日日都帶著靈犀過來和九皇子玩，今日也不例外，隻想把九皇子接去和靈犀培養感情。隻是方才看見如碧帶著九皇子出來，甄玉鹮本想跟上，卻不知怎地，頓住了腳步，停在原地，想聽聽裡麵的動靜。
廊子上一個人也沒有，裡麵的聲音甄玉鹮聽得清清楚楚，字字句句都記下了。
當時……那一天，甄玉鵲和予涵在一條船上，按照身份，應當時離予涵最近的，就是玉鵲！如果予涵本能被人救下，卻失去了這個機會，那麼最有可能動手的就是玉鵲！如果真的是玉鵲有意令予涵落水，她又為什麼這樣做呢？
予涵從來沒有得罪過她啊！
甄玉鹮出神地想著事情往外走，不期然再次碰上如碧。
這會子如碧額頭微微冒汗，親手抱著九皇子，顯然剛出去散步不久，她一邊走著，一邊對懷中的九皇子說“娘娘午睡醒了，咱們這就找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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